“抱歉啊,请你先出去一下。”总督对罗德一扬下颔,语气温和,“有些关于他的事情,我想单独和他谈一谈。”
“是……是!”罗德愕然地蹭出门去,才发现外面居然还一左一右站了两名警卫。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啊?!
罗德差点把舌头咬断在嘴里。
想问又不敢问,只好独自一人溜溜达达转悠到宿舍区外面,对着斜阳影里的几株草发呆。
脑袋上突然被人敲了一下:“这几株破草有啥看头啦,攒着力气去四季园看花展多好!”
一抬头,看见舍管员笑嘻嘻的脸:“没看邮件么?公关部刚发了旅游通知,今年比以往提前了几天呢。”
“哟!”罗德急忙跳将起来,点开自己的邮件系统,顿时兴奋得原地一蹦三尺。
这可是一年一度的盛事,比地球时代过春节逛庙会还要喜庆,叫他这个爱热闹的人如何不欣喜若狂。
“那,我去买路上吃的零食!”罗德拍拍脑袋,一路高唱着跑了。
***
入夜的生物实验室灯火通明。安娜捏着药棉,为薛垣处理全身的伤口。
皮开肉绽的伤口被药水一杀,疼得如同火燎。薛垣一声不吭,乖乖躺在长椅上,任安娜为他上药包扎。
“这次打得特别狠哪。”安娜叹息,“白天挨了打,怎么不早点去找我,捱到天黑才跑来?”
“……”薛垣别着脸不说话。他一向最爱面子,今天发生的事已经把这辈子的人都丢尽了,他哪里还肯在大白天带着乌眼肿腮上街示众。
“总是这个倔脾气。”安娜看着他想叫痛又强忍的模样,不禁好笑,“你要是服个软,也不至于到这个地步。何苦跟自己的爹过不去呢。”
“那个暴君!”薛垣咬牙切齿,“从小他就看我不顺眼,每次我和我弟弟一起**坏事,我永远是挨揍的那一个!”
“因为你弟弟老实呀。”安娜笑道,“老实人偶尔犯个错,也是容易被原谅的。哪像你,所有的坏心思都露在外头,谁看了都想揍。”
“现在再改变自己的性格,已经太勉强了。”薛垣哼唧一声,直直盯着天花板的灯,“我啊,这辈子就这样了。下辈子如果有机会,从头再来吧。”
“说什么这辈子下辈子呢?你才十九岁,说得好像已经九十岁了似的。”安娜的指头轻轻点上他的额角,“你知道的,有些事,问题不在于你能不能改变,而在于你愿不愿意改变。”
“讨厌。”薛垣扭了个身咕哝,“你说话的语气怎么这么像总督。”
视线正对着巨大的玻璃培养皿,里面浸泡着一个成年人大小的胚胎,已经隐约可以看出是个男性。
安娜说,“他”出生的时候,将会拥有最完美的人类形态。
“祁——涟,”薛垣念出信息板上的名字,“他现在多大了?”
“你是说胚胎的年龄吗?”安娜也走过来,凝视着那个人形,“培育了两年,但如果按照自然胚胎的发育阶段来考虑,它现在正处于‘第6周’。”
薛垣心算一下,“不会吧?!培育两年才相当于6周,那等他出生不是还要十几年?”
“不,它很快就要出生了。人工培育的进程跟自然发育不一样。它现在除了没有性别,其它器官已经大致发育完全了。”
“没有性别?”薛垣凑近了一些细看,的确如此。虽然体格接近成年男子,但它没有第一性征。如同达芬奇的画中那刻意模糊了性别的酒神巴克斯,有着莫可名状的神秘。
“人类胚胎的性别,通常在第6周的时候开始分化。所以我才说,它现在正处于‘第6周’。”安娜审视它的目光,既有科学家的审慎,又有母亲的温柔,“现在称它为男性的‘他’,还需要带个引号。不过你下次再来,就会看到他发育出了【河蟹】器,是一个真正的男人了。”
“嚯,好神奇!”薛垣小心地触了触玻璃,仿佛试图唤醒那个犹自沉睡的“胎人”。在面对孕育中的生命之时,人类总会充满无限的好奇与敬畏。
“哎,给你科普一下好了。”安娜抱起手臂微笑,“关于胚胎的性别,有件很有意思的事。”
最初的胚胎是没有性别的,拥有两|性的全部基本设备,但都发育不完全。
从第6周开始,如果基因是xx,那么胚胎的发育模式不会发生重大变化。
但如果基因是xy,那么胚胎将会分泌雄性荷尔蒙,刺激睾|丸生长。
即是说,人类的自然模板是偏女性的。
每个男人在生命之初,都曾经是一个不完全的女人。
“母女是一种自然关系,女人不必学习如何做女儿和母亲。但父子却是一种社会关系,需要后天习得。”安娜望向薛垣的眼睛,“所以,你和你父亲的关系不好,这不是谁的错,只是你们都还在学习。”
“……”薛垣不置一词。少顷,对着培养皿中的“胎人”送出一个飞吻:“宝贝儿,加油长大,我下次来看你的○○。”
***
总督离开的时候,暮色已然四合。
人造的薄暮,同样有着略带感伤的氛围。
窗外照进来的路灯半明半暗,房间内的一切像是退到了现实的边缘,退进幻梦一样不可捉摸的光影里。
比这光影更像幻梦的,是总督刚刚告诉他的那些事情。
那些话令他后脊阵阵发凉——
“我并不是有意隐瞒你。事实上,这些事我也是刚刚才调查清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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