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的房子睡觉,第二天一早来开了门,烧火做饭。
这一天,却不见安过来开门。婶婶听见门外很多人吵吵,就顺着梯子,爬到房上,喊右边邻居的老大爷,老大爷从那边也竖了个梯子,顺着下去。
刚下来,老大爷就拍着大腿说:“出事了!”
婶婶听见“出事了”三个字,腿一下子就软了,还没来得及缓过神,老大爷就说:“你们对门出事了,房子全都烧了,还不知道人有没有活的!”
婶婶缓过神来,想起了安,心想只要安还在就没事。连忙跑到新房,一推大门,就开了,婶婶的心就一惊,连忙喊:“安——!”连喊几声,都没有人应,婶婶跑到东间屋,西间屋,小耳屋,东偏房,南偏房,茅房——都没有。婶婶一下子瘫坐在地上,又爬进屋里,看见钥匙规规整整地放在桌子上。
婶婶回家开了门,跟叔叔说,出事了,安找不到了,对门着火了。叔叔连忙起床穿衣服。
接着公安的人就来了,说在东边枯井里发现一个死人,让去指认。
人趴在井里,看不清脸,周围都用警戒线拦着,那人问:“衣服是安的吗?”
“衣服是。”叔叔回答。
“腰带是安的吗?”
“腰带是。”叔叔回答。
“裤子是安的吗?”
叔叔瞅了半天,说:“裤子不是。”
“鞋子是安的吗?”
“鞋子是。”叔叔回答。
然后就让叔叔回来了。
那时候我还在外面,母亲写信来,说婶婶家出事了,千万不要回来,相关的人都带去县里调查去了,你父亲也带走了。
过了些日子,母亲写信来,说事情都调查清楚了,回家来吧。然后我就回来了。
13.
在外面时候听说安死了,觉得不敢相信,感觉很遥远,再加上工作忙,也没有功夫细想,也不知道伤心。当回到那个熟悉的村子时,我站在院子里,就想起了安以前站在院门口扣砖缝里的土,喊我姐姐的样子,抱着小宁的样子,从大门进进出出,早上牵着牛出来,晚上又把牛牵迁进去,提着水桶出来,又抱着柴禾进去,拉着车出来,又拉着粮食进去……眼泪就止不住地哗哗地往下流。
我进了屋门,看见屋堂子里,满墙的画,泪就又流了出来。屋堂子里东西两个灶火,烧火做饭都在这里,墙上都被烟熏得黢黑,然后安就用熏黑的墙做画板,画满了一幅幅整齐的画。安画画很好,真的是上帝给你关上一扇门的时候,就给你额外开了一扇窗。现在村西头某人家的进门的石灰影壁上,还留着安画的山水画,栩栩如生。
看到婶婶和叔叔,我拿起手巾擦眼泪,擦完又流出来,问婶婶叔叔安怎么回事。两个人就哭,我记得叔叔全身趴在炕上,用手拍着炕,哇哇大声地喊着哭着;婶婶也趴在炕上,几乎要哭晕过去。
听说,安那天晚上爬上对门的院墙,从里面找了斧头,砸了人,然后就剩下一个女孩儿喊救命,然后女孩儿就被弓虫女干了,之后安穿了女孩的裤子,把女孩儿也用斧头砸了。可巧那天对门的大女儿回娘家,一家人都在家。又赶上开春准备浇地,机器软带和柴油都准备好了,然后安把柴油都泼在屋子里,一把火点着了。最后拿了他家的农药,边喝边往东边跑,就跌进了枯井里,死了。
开始都不相信事情是一个人干的,必有同党,但最终所有的事情,都是安一个人做的。时机找的太准,事情做得天衣无缝。没有给活着的人,留下一点麻烦和威胁。
事情调查清楚后,叔叔给宁去了信,说家中有急事,速回。
14.
“当我下了车,一路跑回村头的时候,就感觉村子静悄悄的,静得让我感到害怕;我从小桥上就看见了那片烧塌了的房子,我瞬间就懵了,我不停地念叨着,天爷爷保佑,泰山奶奶保佑……”宁说。
开始我们不知道宁什么时候回来,但安的遗体已经送回来了。
我们望着婶婶,婶婶停下哭泣,红着眼睛皱着眉,叹了口气:“先入殓吧,安活着的时候,那样疼他这个弟弟,也不知道宁这个塞子什么时候回来。”
可是连棺材都没有来得及准备。
我们望着婶婶,婶婶眼泪又掉下来,往南屋望了望,眼睛一亮,像是瞬间恢复了精神,随即又叹了口气,呜呜地哭起来。
我帮着婶婶从南边草屋里抬出来一个旧衣柜,从屋里出来,婶婶呛得直咳嗽,然后用破抹布擦,擦完后就在盆子里洗抹布,盆子里的水都成了泥浆。柜子擦完后不那么灰头土脸了,不过水迹干了,泥土印子又出来了,花里胡哨的。
我们把安的遗体抬了进去。然后就看见,宁回来了,站在门口。
我看见宁的手紧紧抓着门板,眼睛看着我们每一个人。
叔叔在。婶婶在。安不在。
宁松了抓住门的手,脸不住地抽搐,一步步朝我们走来,我们闪开一条路,然后那个衣柜棺材就展现在宁的面前。
他一手伏在柜子上,一面朝躺在里面的安望了一眼,然后一转头,泪就流了出来。我们把他搀到屋里炕上,他就趴在炕上哇哇大哭。
“当我看到躺在棺材里一动不动的安时,我感觉这一切都是梦,我不能想象哥就这样走了,他还那么年轻;每年村子里都有人死去,却从来没有想到过有一天我们也会死……”
“我不停地哭,哭累了就睡,睡醒了,又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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