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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哥应该是去找楚叔了,应该跑不了多远。”
楚明耀从走廊的反光镜里看到自己的狼狈相,还好卫生间拐出去就是地下停车场,楚明耀打算溜之大吉。在这之前楚明耀不是没想过有这么一天,这群小逼崽子们齐聚一堂闹得天翻地覆,可这天来得是在太突然,令楚明耀措手不及。当初他就是没想出个两全其美的方法才放弃思考的,一时半会把他逼急了只能跑路。
一路上楚明耀绞尽脑汁地思考自己究竟为什么沦落到这种地步,他曾以为可以将他们玩弄于股掌之间然后很潇洒地全身而退,却不知不觉地把自己也搭进去了,现世报不要来得太快……
天已经黑了,暗沉沉地压在头顶,夜风跟鞭子似的抽在脸上,又冷又疼,今年的冬天来得很早,而且前所未有的冷,楚明耀记得曾经也有一年冬天这么冷,冷得宛如针锥刺进骨子里,就是那年红袖发生了大清洗事件,因此楚明耀很讨厌冬天。走到停车场口楚明耀蓦地停下脚步,他皱了皱眉:
“别跟了。”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后,青年挺拔的身影在路灯的映照下投放在台阶上被扭曲成张牙舞爪的形状,楚明耀倏地一愣:
“其他人呢?”
“在吵架。”
“不,”楚明耀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拽住余左压低声音问,“其他人不是你带的?”
“什么其他人?”
“妈的,”楚明耀拉起余左的手将他往前拽,“快跑!”
余左第一次看到母亲的双腿是在一个十分炎热的夏天,父亲带着怏怏不乐的母亲去海边玩,余左和弟弟都很害怕父亲,他对于兄弟俩而言实在太过陌生,他们胆怯地缩在母亲的身后不愿到父亲身边。自从有记忆来,母亲一直都穿着长裙,那天她终于露出两条畸形的腿,像是不远处冰淇淋车上的脆皮尖筒,这个比喻很可笑,但余左一直记得特别清楚。母亲说他们是海洋的孩子。双胞胎一听特别开心,想要和母亲一起下水却被父亲拦住,于是母亲和父亲开始争吵,但最终他们都没能下水。兄弟俩就坐在黄澄澄的海滩上等母亲回来。他们等了很久母亲都没有露头,余右小声地问,妈妈是不是不要我们了?余左摇摇头,把头埋在臂弯里继续望着天边与海水相接的无垠蓝线,他在想奇奇怪怪的事情:母亲的腿为什么会是那样的?而自己和弟弟的腿为什么就是正常的?母亲为什么说他们是海洋的孩子……
余左的身材比例不算标准的黄金比例,因为他的腿很长,身体显得很轻盈,年轻的躯体似乎蕴含着无穷无尽的爆发力,但紊乱的呼吸暴露了他的体力正在慢慢地消耗。楚明耀渐渐跟不上他了,他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跑过这么长的路程,他们在宽阔的街道、拥挤的人群、摇摇欲坠的云梯、堆满杂货的天台一直漫无目的地逃亡,像是两只慌忙逃窜的老鼠。
原本凛冽得如同刀片的夜风吹在脸上早已化作犹如恋人那般温柔的亲吻,汗水浸湿衬衫使得布料紧紧地黏在后背,余左不得不放慢速度让楚明耀跟上。
心脏在胸腔里歇斯底里地跳跃着,几乎要撞破肋骨冲出胸膛。
“那、那些人是谁、谁派来的……”
“我不知道……为什么要追我们?”
“也、也许不是、不是追我们,”楚明耀的眼前渐渐泛起白茫茫的噪点,那种感觉就仿佛小时候老旧电视机坏掉之后的雪花屏,“目标、应该是……你、或者我。”
大路上有几辆黑色轿车穷追不舍,这个点已经过了蓝田的车辆拥堵高峰期,楚明耀和余左正常情况下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跑过汽车。
“应该是我,”余左突然停下脚步,楚明耀也停了下来,他坐在地上毫无形象地喘着粗气,额头上的汗水下雨似的顺着他的鬓角往下淌,“我出去,你待在这就好。”
“你他妈年纪轻轻能、能惹什么事?”
他们已经钻到一条死胡同里了,锈迹斑斑泛着腐臭酸味的垃圾桶和堆叠成山的垃圾熏得楚明耀及欲作呕,加上剧烈运动后脑部暂时性缺血导致他生理性地干呕起来。余左摸出手机,屏幕灯映亮他眉头紧皱的俊脸,楚明耀很少看到余左脸上有表情,倒也挺有趣。
“余右给我打了六个电话。”
“兄弟情深,他可能因为我们在干炮。”
余左没理会楚明耀,而是回拨过去,好在余右没让他等太久,结果电话刚接通巷子外炽烈的车大灯便从四面八方强硬地涌了进来,将狭小的巷道照得亮如白昼。
“你查一下大概十分钟前在泡桐路到凤尾大道这段路上有四五辆成群黑色轿车的去向,追踪他们应该可以找到我们,快。”
车里呼啦啦地下来一群人,亮出一排黑洞洞的枪口,以这种密集程度来看,他和余左撑不过三秒就会被射成筛子。为首的男人用枪指了指余左:
“你是余左还是余右?”
“他不是余家的,你认错了。”
楚明耀答得飞快,男人冷笑,抬手一子弹射向楚明耀的脑袋,楚明耀下意识地卧趴在地,子弹几乎是擦着他的头皮飞过去的,高速飞行时的灼热温度简直要燎伤他的皮肤。男人的身材很高大结实,脸长得也不错,就是带着一股子残忍的狠戾劲儿,如同一只阴毒的眼镜蛇。
“新闻都出来了,”男人用枪管抵住余左的下巴将他的头支起来,“无论你是余左还是余右,烦请跟我们走一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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