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芝萱沉默。
“柳汉池近些年来有些让我失望。”福雪康的手微微动了动,眉头也下意识地锁紧。
“自从上次宿州匪变平息,他像是彻底没了斗志,反倒规矩起来,真让我没想到啊。呵,时间能把野心给磨没了,还是柳家出来的其实都是一些窝囊废呢?”
夏芝萱知道堂主恨柳家恨到心里,因此也不好说什么。
“所以你说的,我们找机会,我看机会不大。再说,还是看戏比较有意思。我一天天老了,思维也没有以前那般敏捷了,不到必然的时刻,我不会出动的。”
可他那副模样,分明不是伤感,而是一种隐隐的期待,就像一只猫蹲在老鼠洞门口那种期待。他的老鼠总有一天会来,夏芝萱想。
柳汉洲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陛下,您失眠么?要不要······”
刘总管话还没说完,柳汉洲便摇摇手,“没什么事,不用叫谁来看。”
“您这些天怎么也不去皇后娘娘那儿了?兴许娘娘能帮您弄些安眠的汤药,您每次只要一去娘娘那儿,必定睡得香甜。”
柳汉洲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发怵。
“先不去,朕今日批阅奏章,怕吵到他们母子。”
“六皇子和七皇子也逐渐大了,再大一些,陛下便可赐他们单独的寝宫了。”刘总管笑着说。
柳汉洲本来就有些焦虑,一听提六皇子和七皇子,福先生的那种眼神实在是太让他无法忘怀了。
“你今夜去歇着吧,让朕好好休息。”
“是,陛下。”刘总管帮柳汉洲轻轻关上门。
柳汉洲也不知道自己在床上翻滚了多久,有些事真的不能想,越想越不知所措。
他迷迷糊糊的,似乎弄到后半夜才睡去了。
睡着之前,他只有一个念头——第二天,无论如何,也要把福雪康传召过来,问个清楚,弄个明白。这些天,他已经受够了,再也不愿意拖着了。
“陛下,福先生到了。”刘总管进了御书房,柳汉洲正一手拿着书,他点头道,“把福先生请进来吧,你们都下去,朕与福先生有要事谈,谁也不得打扰,违者斩。”
刘总管显然没有想到陛下如此严肃,忙点着头,“小人明白了。”
“小人参见陛下——”
“先生免礼吧。”柳汉洲已经坐在椅子上,端起一杯茶,放到嘴边。“先生可知道朕为何叫你前来?”
“定是为太子殿下的病情吧。太子殿下恢复得不错,继续调养,开春前,应该就能完全好了。”
柳汉洲沉默着,也不应答,他只是盯着福雪康,那个眼神让人有些发毛。福雪康却得体大方的模样。
“这些天来,朕一直都有一个疑问。先生那日在亭中见到倾城时,那反常的模样,朕一直挥之不去。不知先生到底是何病症,又严不严重呢?”
福雪康抬起头,又是一副仓惶的神色,“陛下,小人那日确实只是不舒服。”
柳汉洲笑起来,“朕虽然不懂医术,但活了这么大了,不可能不知道没有哪种病如此突然又能马上好起来,除了心病。先生是世外高人,能有缘为太子诊治,让朕十分感念,只是近日因为先生奇怪的表现,让朕夜不能寐,寝食难安。不知先生可有办法医治么?”
福雪康长长地叹息一声,“陛下这样,真叫小人为难。”
“看来先生到底是藏着一些话了?”柳汉洲眯起眼。
“陛下若实在要知道,小人也会如实相告。只是陛下一旦知道,小人也将命不久矣。也罢,一切自有因缘,进宫的那一刻,小人便做好了舍弃性命的准备。”
他走上前去,拿起案上的笔,匆忙挥洒起来,让柳汉洲有些摸不着头脑。
“先生这是何意啊?”
“陛下,这是殿下剩下的药方,旦请陛下照着药方为殿下调理。”
他越是如此说,柳汉洲便越是心痒痒。
“先生实在是多虑了。既然把先生叫到这里,又不让任何人在跟前,朕是十分器重先生的。先生对伴溪有救命之恩,对朕也有救命之恩,朕怎么会让先生有事?再者说,先生万一有什么事,世上可能都无人有先生这般的针法,朕怎么能拿太子的生命开玩笑呢?”
福雪康叹息一声,像是极其无奈的样子。
他跪了下去,叩了个头。
“先生这是······”
“陛下,小人之所以必死,是因为两件事。每一件,都是杀头的大罪。其一便是欺君之罪。”
柳汉洲皱起眉头,听他继续说下去。
“七年前,陛下生命垂危,小人临危受命。陛下的病不是一日累积的,对小人来说也十分棘手。小人深知陛下损耗太大,心力消耗太多,过于c,ao劳,唯一能抱住陛下性命的办法,可能只有一个——”
他叹息一声,接着说,“男子以阳为生,陛下劳心劳力,已经损耗了太多的阳气,因此陛下的子女不算多,对吧?”
柳汉洲点点头。
“小人意识到,想要救陛下,就必须让陛下有些牺牲。而这种牺牲······”福雪康停住了,似乎很难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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