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罚。”
05
变故是在深夜发生的,血月一弯月弦令身侧的星子也仿佛染了蜡红,夜幕中更加幽微。
神的光明和阴翳在同一时间降下赐福,莱恩握着权杖僵硬地走入国王的寝室,眼看着正赤身伏在祭司身上的国王在短暂惊诧后长笑出声,手一抖便将浓郁的葡萄酒尽数洒在了祭司身上:“二位是来兴师问罪,还是——”
“自投罗网?”拉斐尔嗤笑着披上了件天鹅绒衬衫,松散的领口下露出道道征战伤痕。莱恩看着他悠然自得地下床,拿起了绣着鸢尾花家徽的剑,哼着一曲兵痞子们才会哼的野调向自己走来,却奇异地没有丝毫紧张。
他一直在注视着祭司,身侧阴郁而沉默的兰加也如是。祭司的脸上沾染了酒渍和混乱的吻痕,看起来像个被蹂躏后随手抛弃的舞女,但眼神却镇定得惊人。
空明得几近无物。
“怎么啦?手无缚鸡之力只会享受人民的小麦的神使们,害怕和我面对面决斗吗?哈!”拉斐尔醉态无状,但他的挑衅并未被听入耳内,卡洛的眼睛是神的镜子,只是被看着,莱恩便感觉自己进入了狂热的冥想状态,眼前晕眩地浮现着许多温暖的光景,仿佛是许诺他忍耐之后便有报偿。
从兰加逐渐激动地翕动不止的嘴唇看来,他眼中幻象应该更为直白,而他们都是被操纵的武器,尽管名义上是神圣的。
拉斐尔索然无味,拉下了帷帐旁垂着的唤铃,很快宫女们的尖叫便打破了这一室剑拔弩张,皇家骑士踢踏的盔甲声一步步有节奏地袭来。国王眼见两位神使一言不发,只眼神僵直地看着前方,迟疑地滚动着眼珠就像中了毒,身体也越来越微妙地板紧,有那么一瞬间看起来好像已经被上足了发条,足够脱离大地,游走在空气的断层里。
他以剑尖挑着祭司的下颔,悠然划出了血迹:“如果这就是你的反抗,尊敬的祭司大人,我只能说你的手段太拙劣了——”
拉斐尔不耐烦地翻了翻眼皮,然而就在一个眼神落地的刹那中,卡洛已不在他的剑下,而是施施然立在了他的面前。
莱恩念诵着咒语伸手触摸祭司的肩头,卡洛以温暖的微笑回应,很快祭司身上狼狈的伤痕便被抹去,干净得像篡改过的历史。
卡洛只信手在空中一点,一袭光滑如水的袍子便出现在了肩头,他不失礼数地系上了嵌着蛇首的纯金扣:“拉斐尔大公,你因公然表达对神的蔑视被处以神罚,愿神给予你净化。”
“嗬,原来你们不止是虚有其名。”拉斐尔稍有些惊讶,但仍然耸了耸肩,剑尖旋着指向已包围了寝殿的骑士们,银甲粼粼闪光,银枪也都将枪头对准了三人:“就算你能把杀人说得像唱诗一样好听又如何?只会变些魔法可不能阻止我的大军。”
“祭司从不在你面前显露神迹,你以为是为什么?”兰加尖刻地拔高了声音:“从一开始教会就看出了你的异心和野心,但我们到底要尊重你的血统,给你一个无法辩驳的判决!”
“真想不到教会如此看重我。”拉斐尔撇了撇唇边的胡子,躬身讽刺地行了个礼:“没有审判,没有表决,只凭‘神’的旨意论人生死,你们还真是开明!”
“——您大错特错了!”
卡洛仍然保持着近乎雕像般的肃穆神情,连眼睫都不曾眨动一下,就算喊出这句话的人是身后的皇家骑士长。
莱恩和拉斐尔一样惊诧地转头看去,摘下了面具抱在怀中的金发年轻人痛苦地紧皱着浓眉:“您对祭司的暴行已经深深践踏了这片土地的信仰,见过今晚的事之后没有人会再奉您为王。如果您还想保有最后一点尊严,忏悔吧!”
“好、好啊!我亲爱的路德维希表弟,祭司给了你什么许诺?嗯?他那比最下贱的妓女还要容易操开的大腿——还是我这顶王冠!”拉斐尔既惊又怒,卡洛轻轻眨了下眼睛,宽袍大袖下的纤细手指如幽谷百合般贴近、合拢,清脆打了个响指,国王先前饱含轻蔑的“我不信神”,便又传遍了整间寝宫。
祭司的动作是如此轻描淡写,眼神甚至还透着一抹哀悯,以至于让人无法认为他是因被侮辱而报复,但所有的骑士仍是齐齐倒吸了一口冷气,此前已被国王授爵的路德维希侯爵更是一脸沉痛,不忍直视地毅然转过了面庞。
拉斐尔的酒此刻该是全醒了,粗重的喘息破坏了他的风度,他低吼一声便举剑劈来——
莱恩看得清清楚楚,祭司仍然保持着温柔笑意,唇边缓缓勾起弧度,双手无害地做出祈祷姿势,而后对着阴翳使者微微点了下头,仿佛是在说“我也觉得这朵花很美”,神态宁静到时间凝固。
而兰加显然听懂了他的不言之意。
接下来的事莱恩就看得不是很清楚了,毕竟他和兰加平起平坐,当他干涩的眼睫再次随着眼皮升起时,前任国王目眦欲裂的头颅已被学长提在了手中,那片刻前还耀武扬威的高大身体“咕咚”一声向后栽倒,撞翻了一只贮着香果的东方花瓶。
倒下的尸体上,腔子里露出累累白骨,却化为了光滑的齑粉,很快便散落一地,如同阉伶面上的铅粉,随飞蛾流散在舞台耀眼灯光之下。
这场面完美流畅,是静物,是大师手笔。
神会欣赏这样腥臭的艺术。
兰加恭敬地双手将头颅递给卡洛,祭司的微笑纹丝不动,这次他转头看向莱恩了。莱恩隐约觉得自己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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