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轻微的声音还是惊动了昭宁帝。他仿佛猛然惊醒的样子,一下子直起身来,看到门口的卫涟,瞬间一愣,面上浮现出些许狼狈。然而他迅速的沉静下来,面色和缓:“阿涟来啦,找你哥哥有事?”
卫涟忙低头下跪行礼,眼观鼻鼻观心:“阿涟见过陛下。”
昭宁帝低头重重抹了一把脸,那一瞬间他看上去仿佛不是那个平日里高高在上九五之尊的皇帝,而只是一个普通的、烦恼苦闷又自我压抑的男人。卫涟不自觉的把声音放软,略一思忖,捡了个安全的理由回话:“嗯,有几日没见着哥哥了,惦记他前些时的咳嗽好些没,因此过来瞧瞧,也好让母亲安心。”
谁知这话不知怎的更加触到昭宁帝的痛处,他面色虽温和,眼眸间惨痛却更深了些,半晌,才淡淡道:“你们一直兄友弟恭的,很好。”
卫涟心中一跳,自知千小心万小心还是说错话了——卫家兄弟俩这样和睦友爱,更衬的两位皇子之争是多么的剜人心——纵使再天纵英明、执掌乾坤,昭宁帝终究还是一个父亲。
想到这一点,卫涟当下脸色微白,面上却依然装作懵懂未觉的样子,像一切未及弱冠的少年一样,笑得天真而明媚,将头转向卫泠,指着桌子假意嗔道:“哥哥好小气,明明梨花白还藏着好些,上回却推我说没了——怎么陛下一来就有了呢?”
卫泠含笑看着他耍赖撒娇,神情间是一贯的宠溺纵容:“不管着,难道还由着你胡闹?你身子弱,酒这东西还是少沾的为妙。”
卫涟冲他扮个鬼脸:“知道啦知道啦!如今既是哥哥一切无恙,那我也可以回家交差了。陛下万安,阿涟告退!”
被他这么一插科打诨,方才沉郁的气氛已一扫而空。昭宁帝含笑指指他:“猢狲,都是阿泠惯的你!罢了,你们兄弟俩再聚聚,朕回宫去了。张德——”
卫泠忙按住他:“陛下且稍待——”他抿着嘴,有些不满的横了他一眼,又道:“有道是君子不立危墙之下,陛下白龙鱼服,也太儿戏了!”
昭宁帝不以为然,却明显很享受他的责怪,只是口中还在为自己分辩着:“你也太小心了,这有什么?”
卫泠不睬他,转头吩咐卫涟,却在开口前微微顿了一下,神情间有些羞愧的模样:“阿涟,你去把那位烈将军找来,悄悄的别声张——带上几个精悍的兵丁,便装护送陛下回宫去。”
卫涟一愣,立刻明白了之前他哥找他是为了什么——皇帝的安全要紧,可是找谁保驾呢?最安全的选择当然是求助裕王府的两位主子,可皇帝是微服出宫找他私会的,卫泠实在不好意思、也没脸找裕王或世子帮忙。至于宫里的龙禁卫——接任的武威侯世子他并不熟悉,有些私下里的情景,很不敢落人眼。思来想去,只有弟弟这边有个新上任的定远将军可以借来用一用。于是,就有了前面那番周折。
想清楚了这背后的弯弯绕绕,卫涟哭笑不得的瞥了他哥一眼。安乐侯面皮薄,已经两颊微微泛红了,只是色厉内荏的瞪着他:“还不快去!”
“是是是,小的遵命!”卫涟冲他挤挤眼,笑着快步出去安排了。
却说烈战潼接到这指令,可谓一脸懵逼,但随即便立刻清醒过来,快速调拨安排,务求把这位偶尔不按牌理出牌的天子太太平平的送回明心殿。
这是他第一次近身侍卫皇帝,卫涟十分挂心,干脆就在前庭巷的宅子里等着他回来“述职”。烈战潼不敢大意,一路神经高度紧张的、无惊无险的把人送进了宫门,这才轻轻呼了口气,掏出钱袋丢给几个心腹手下,只说让他们去喝一顿解解乏——当然,哪怕灌了黄汤,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自然是有数的。打发了下属们,定远将军这才下意识的捏了捏皇帝赏的一块玉佩,叹口气,翻身上马,直奔前庭巷。
夜已深,卫涟早已等急了,见他终于回来,举着烛台便迎了上去:“办妥了?”
“嗯。”烈四粗鲁的剥下身上外衣,把里头贴身藏着的匕首解下来往旁边一丢。卫涟白他一眼:“一路上,陛下可有对你说什么?”
男人咧嘴一笑,整齐雪白的牙齿在烛火下仿佛闪着危险的光:“没什么,就随口问了两句骁骑营的事情。”
“你如何应答的?”卫小美人始终不放心。
男人的笑容里多了几分狡黠的味道:“我是个粗人,自然按粗人的路数来回答了。”
卫涟一愣,却莫名的放下心来,眼角浮起清浅笑意,口吻也轻松下来:“行吧,那么粗人请早些休息,我且回去了。”
烈四一愣,表情忽然有点委屈:“刚回来你就走,就不能多待一会儿吗?”说话间人已经贴身上来,宽厚结实的上半身,只余一层薄薄的里衣,紧紧笼罩着贴住他,声音渐渐低沉,在耳畔挑逗:“今晚别走了,行吗?”
卫涟被他的贴身紧逼与炽热呼吸弄得心猿意马,只是努力坚持着所剩不多的理智,在他怀里妄图挣扎出来:“别闹,都累了一天了……明儿一早还要准备后日上朝的东西呢,还是金銮殿的大朝会……啊!你、你别碰那里……”
烈战潼如今也被普及了许多朝堂官场的基本知识,知道大朝会通常一月一期,偶尔有重要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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