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啊你,江泽浩。”周奕君鼻子都气歪了,“无功不受禄你不知道是不是!你就不怕她对你心怀不轨!”
“人家送的我难道塞回去呀!我一大老爷们别人对我哪门子心怀不轨!!”
“……我不管,你把衣服给人家送回去,要不然那你把江阿姨留给你做衣服的布票还给人家!”
“凭什么!我自个儿的衣服关你毛线事!”
“就关我的事了!你不送我现在就去给江阿姨说!”
“你是不是有病!周奕君!!”
“我就是有病!!”
“你他妈真没把自己当外人是吧!!”
空气一下子沉得死寂,周奕君脸色苍白,身形晃了晃,不知道该如何接话。江泽浩在吼出那句话后也瞬间清醒大半,跟面前的人对峙一会,最终还是率先夺门而出,留下周奕君愣愣坐在原地,破木门十分应景地咯吱咯吱响。
到晚上江阿姨从工厂下班回家,江泽浩没回来,她心宽没在意,骂两句开始做饭,以为又是跑到那疯去了。周奕君一个人看着煤油灯摇曳不定的火光坐立不安,瞥了眼黑咕隆咚风雨欲来的阴沉天色,终是放心不下把上午的事儿抛开登上鞋招呼一声出了门。
刚走到村口,雨点便疯一般砸下来,周奕君瞬间被浇了个透心凉,哆哆嗦嗦抱住膀子,咬咬牙,继续往前走。
终于,小树林里出现影影绰绰的人形,周奕君一阵欢喜跑过去,也不管两个人才吵完架这档子事了。
不成想正撞见江泽浩和那个女同学撑着伞归还衣物脉脉含情的场面,
周奕君嘴角竟在这时不受控制扯出一抹讽刺的弧度,雨水顺着僵硬的脸呼啦啦流下来,莫名觉得心里堵着一块石头,咸腥味在口腔中弥漫开。
等到江泽浩美滋滋唠完嗑,还完衣服,抱怨完周奕君准备回家时,才看到雨中淋得水鬼似的皮笑肉不笑的少年。
“轰——”一声霹雷在两人头顶炸开,江泽浩这才反应过来,急匆匆跑过去把伞撑到周奕君头顶。
他微微低头看到少年的神情。
那是一种掺杂在悲哀里的绝望。
江泽浩恍惚间觉得,眼前这个人甚是陌生。
他不由自主挠挠头干笑两声,似乎也意识到今天上午自己干的不是人事儿,于是开口轻轻唤了一声:“君儿……”
这两年江泽浩别的不敢说,哄周奕君的功夫那是不在话下。每次闯了祸,挂了彩,不敢让他妈知道的时候,此人都会无比放软语气,一脸讨好喊一句:“君儿……”
百发百中,从未失手。
但这次好像不怎么灵了……
周奕君依然保持着那个水鬼再世的姿势,抬起头,喉结在皮肤下滑动,又一声惊雷乍起,配合着闪电,将两人瞬间照得发亮。
江泽浩在那一瞬间看清了周奕君的脸色。他眼眶通红,两行不知是雨是泪的液体顺着他已有棱角的尖翘下巴滑下。
“行了,江泽浩……”周奕君的声音不似平时清朗,沙哑与悲凉被瞬间带出来:“行了,回家吧,是我错了。”
“从头到尾都是……我这个外人错”
作者有话要说: 心疼小周……今天会发完全文,短篇,给大家看着玩
☆、1968年六月二十三日
周奕君一大早被江泽浩从床上拉起来拾掇拾掇迷迷糊糊跑到一间屋子里,肺里冷不腾挤进一口凉气,差点没喘上,眼还没睁开便被一声吼叫给吓到了。
浑身打个激灵,精气神这才从周公怀里挣出来,四周打量一番,周奕君方才还算红润的脸色霎时间铁青。
一年前从他们学校被拉走的刘老师,一个本来挺儒雅的男子,没事爱舞文弄墨给他们东拼西凑讲几段历史奇闻,头发总有几缕不合时宜贴在额角。此刻,他狼狈不堪的同另一个周奕君不认识的女子被按倒在地,脸上有显而易见的外伤,唇角淌着血,脖颈挂了一块牌子。
上方赫然写道“打倒牛鬼/蛇神刘墨!”还不忘补一道触目惊心的红叉。
一个三十多岁的红卫兵捏起刘老师的下巴,使他被迫与一干子来看热闹的人对视。
这其中,还有他曾经教过的学生,有曾和他一起插科打诨的老伙计,有曾笑吟吟喊他‘刘老师’的小女孩……
想到这儿,周奕君顿时感到身上一阵恶寒,他拔腿想走,却被江泽浩扯着衣袖动弹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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