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一旦睁大了,便又是两盏冥冥的幽灯,映照出他苦寻千年的孤独征程。
“祈月烬,”安纳斯发现,他的名字正好可以夹在一声叹息里,不突兀也不矫情,只有月落沧海般的凄凉,“如果我现在问你,相不相信我,你怎么回答?”
看那湿淋淋的小孩儿立马要开口,却生生将话憋了回去,好似在犹疑什么、怀疑什么、质疑什么,安纳斯这下,真要叹息了。
“得,你那满脑子的苕粉,想必没那么容易清空。但你得清楚——”
凑近他的鼻尖,飞快的吻了吻他水润的嘴唇,安纳斯直视他的赤瞳,落地有声:
“我还是会保护你。就算你不相信我,只要我还活着,我就会护住你,不让你疼。”
趁他木愣时抱起他,让他脱离那桶半污的水,安纳斯又道:“当然啦,针对本人的‘祈月烬保护计划’,本人保留一切解释的权利。也就是说,我偶尔捶一顿犯.贱的你,也能算作正常的教育手段。”
安纳斯早就铺了一条毛巾在地上,便将祈月烬放到那条毛巾上去,拽过搭在桶边的另一条毛巾,蹲下身子,不遗边角的为他擦干了身体。
“你先将就一下。”安纳斯解下外袍,随便往地上一丢,再脱下内衫,用干净的内衫将祈月烬罩好了,抱起他就往外走——
“嗤,忘了个事儿。”他又折回去,只用单手搂着祈月烬,另一只手拎起一个小空桶,再出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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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主卧房,瞧见那被手印和木屑折腾得一片凌乱的床,安纳斯忍了又忍,这才没把祈月烬往床上丢,而是放下桶,一手搂他,一手打开衣柜门,对他说:“这里面有你能穿的衣服吗?快点找出来穿上,我才懒得伺候感冒发烧的你。”
祈月烬唯唯诺诺的应了,指着层层垒高的衣服的最下方,小声道:“安,那里……”
安纳斯胡乱扒拉了一阵,听着祈月烬小耗子嘀咕般的指示,终于为他找好了全套新衣。
将他放在矮凳上,一件一件衣服递过去,看他慢慢将自己裹严实,活像重新缩进叠叠花瓣里的蕊儿,安纳斯有些疲惫的低头,这才感到身上发冷了。
他将一双小鞋子放在祈月烬踩着的凳下,叮嘱他不许离开房间,自己则拎起空木桶出了门,绕到屋后,打了一桶井水上来,将桶放于一张石桌上,解开最后一件蔽体的衫衣,系于腰间,再一头扎进木桶中,胡乱洗了头发和脸。
感觉差不多了,安纳斯挪开木桶,半弯腰,开始解腰间的衫衣,预备用它作毛巾,擦去头发和脸上的水——
“安!”
突然的,就被两只小小的手臂圈住了腰,安纳斯的手指没碰上自己的衫衣,反而触到了祈月烬的衣袖,将他绯红的袖口洇出了两痕淡淡的湿。
“安……”祈月烬踮了脚尖,这才牢牢箍住安纳斯精实的裸腰。他将面颊贴在安纳斯的背部肌肤上,传递过去被寒气削弱了的热。
“安,安……”他晃了晃手臂,好似希望安纳斯的整个人都能陷进他的身体里。无奈个头小手臂短,纵使安纳斯的腰已经算细的了,他还是扣不拢双手的十指,活像在环抱一棵超越了他身量的雪槐树,就算再喜爱,也圈不进怀中。
无奈安纳斯低下的头颅还直淌水,他裸着上身,被春冬之交的空气冷出了半身的鸡皮疙瘩,便实在没什么好脾气,恶声道:“你又想干嘛?去去去,快放开我,我还等着擦头呢!”
“……”祈月烬闷不吭气,就是不松手。
把安纳斯郁闷的啊……
边郁闷,边打了个喷嚏。
安纳斯的上身一抖,带着祈月烬也一震,后者立刻慌张的松了手,绕到安纳斯旁侧,抓住他的手臂,试图让他低头。
安纳斯不想让祈月烬发现他貌似感了冒,逞着一颗毫无畏惧的铁汉子的心,他偏生抬起了头,任由微凉的井水滑落他的头颅,滴滴答答淌落他的肩膀与胸口,形成一帘小型的瀑布。
“安……”祈月烬原本已经从怀里掏出了毛巾,一见安纳斯压根不领他的情,本就心里忐忑、生怕被安纳斯讨厌的他,又鼻尖一抖,金豆儿在眼眶中打转了。
“我滴个亲娘唉……”安纳斯低沉的呻.吟了一声,为祈月烬动不动就哭的娇娇脾气头痛欲裂,“你再哭,再哭!再哭,我就把你……喝掉……?”
祈月烬捧着毛巾的手抖啊抖,抖了半天,他眼一闭,终于双手呈上了它,还刻意踮起脚尖,方便安纳斯取用。
这下子,安纳斯不用,保准会酿成水漫金山的惨剧。
他抓过毛巾,飞快的擦了头发和脸,扯起偷偷睁开一只眼的祈月烬的小手,拖着他就往回走。
“安,安……”
“你又想搞毛?说!”
“……”
“……哎哟妈……给你跪了……说吧,祈月烬……我不生气。”
“安,穿衣服,冷……”
“……”
“安?”
“你管的事太多了。老子冬泳都没问题,何况这一小会儿的不穿上衣——”
“阿嚏!”
推门进屋的一刹那,祈月烬似乎听到了一声还算响亮的喷嚏……?
是喷嚏吗?到底问不问安呢……
为安纳斯找衣服,协助他整理床铺的过程中,祈月烬的小脑瓜里,只掂量着这一个问题。
胖和尚
铺床整被之际,安纳斯忍着喷之欲出的嚏,总觉得听到了什么东西闷闷叫唤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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