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鞭,秦佩轻笑一声,走向毡帐旁的羊圈。
许是天赋异禀,又许是祖宗护佑,万事不成的秦佩牧羊倒是有模有样,竟总能将羊群一头不落地带回,老者一看,也放下心来,甚至还给了秦佩一匹老马。
于是每日五更刚过,秦佩便赶着羊出去,日上中天的时候随意用些干粮,待到夕阳西沉之时再赶着羊群回去。
如此这般又过了一月,这日老者突然拎回来一壶烧酒,几个熟菜。
秦佩刚把羊赶回羊圈,就见老者端坐在帐中,早已斟好了两杯酒等着他。
秦佩行礼坐下,伸手一摸,发现酒已被温好,不由抬眼看了那老者一眼。
老者与他对视,见他琥珀色眸子里竟是难得的清透,不由一叹,“你终归与他不像。”
过去二十年,此话秦佩听了不下百遍,几乎每个年过不惑的人见了他,总会慨然叹出这么一句。
秦佩木然道,“老丈于我恩深如海,可到底只是萍水相逢一场,对我秉性不甚了解。若是知晓了我做过的那些事,恐怕老丈就不得不说句‘深肖乃父’了。”
老者饮了口酒,漫不经心道,“你为何要如此做?难道就不曾迟疑过么?”
过去两个月刻意忽略之事再被提起,秦佩很有些猝不及防,半晌才淡淡道,“世上诸事,跳脱不出轮回因果。我父作恶多端,亏欠天启朝良多,挑拨两党、勾结藩王,死后甚至还留下暗桩搅得朝堂不宁、天家不睦。就算此番我当真身殒,恐怕也还不清这些因果,更何况我还捡了一条命?这么看来,到底我还是赚了。”
“因果当真要算起来,恐怕也不是这么简单的,”老者斜靠着凭几,虽身处塞外毡帐,又长得惨不忍睹,但不知为何,其一举一动却透着不尽旷达潇洒,让人难生恶感,“你只算了你与天家的因果,可旁人却是漏算了。就说陇西王府罢,若不是你父,周玦之弟也不至于和陇西王生出那许多龃龉,终被幽禁折辱,后来又不得不假死,隐遁山林,空负半生韶华。”
秦佩捏紧酒杯,心中苦涩难言。
老者又道,“你与这周琦倒算得上遭际有几分相似,都不约而同地投了河,不如你就安心在此牧羊,将这段因果先还了吧。”
秦佩放下茶杯,行了个五体投地的大礼。
“我与你的因果,今日算是尽了,你好自为之。”老者也不看他,径自起身,走入帐外漫天风雪。
羌管悠悠霜满地,不知何处有人在用胡笳奏那字字血泪的十八拍。
老者顿足听了会,一声清啸,转瞬便消失在苍莽天地之外。
第110章 第二十四章:泣尽风檐夜雨铃
“你听阁老的口气,那秦佩当真死了?”苏诲把玩着手中折扇。
刘增帛看着扇面——大片留白,唯有寥寥几枝桂花,又有枯瘦字迹题着“不见离骚人,憔悴吟秋风”。他缓缓闭上眼,回想起半年以来秦佩言行,哪里算得上天衣无缝?简直处处透着不祥……
“你倒是看重他,”苏诲怅然道,“我只是不喜这些踩着我世家脊骨往上爬的从龙功臣之后,对这个人我并无恶感。死的这么不明不白,也是可惜了。”
刘增帛低声道,“虽是在府中,到底隔墙有耳,此事日后不必再提。”
苏诲“啪”的一声将扇子合上,“说这些也是无用,去者不可追,所以咱们更要好好活着。”
“对,好好活着。”刘增帛压下满心的疑虑附和道。
秦佩……难道真的不在了?
天光未亮,恨狐带着木桐等数个仆从便已立在安义坊陈宅外。
陈充应门出来,便被这个阵势吓了一跳。
“在下奉秦大人之命前来,见过小公子。”恨狐拱手行礼,边从袖中取出几人的卖身契。
“请小主人安。”木桐几人齐齐行礼。
陈充吓懵了,慌得倒退几步,“这可使不得,无功不受禄,这如何敢当?不知秦大人现在何处,我亲自去与他说。”
几个下人不明所以,恨狐却是笑的勉强,“秦大人外出未归,一年两载怕都是回不来。他临行前叮嘱我等,务必将这几人送到,小公子每日还需温书,令祖母、令堂又还病着,后宅之事总须有人操持吧?这些人的工钱大人给足了五年,小公子不需担心。”
陈充还欲推辞,又听恨狐道,“秦大人还说令尊于他有救命之恩,他也早将你认作家中子侄,小公子若是实在过意不去,那便安心苦读,早日取得功名为殿下分忧,为天下百姓谋福,这样令尊九泉之下也可瞑目,秦大人也可安心去办差。”
陈充红了眼眶,“不知秦世叔何时归来?我当登门致谢。”
恨狐哽住,强笑道,“差事办完他自会回来,待那时我定会告知小公子。”
陈充恭恭敬敬地做了个揖,又对木桐等人道,“世叔虽将你等暂借给我,但你们还是秦府的下人,如今只算作在我府上帮工,待他回来,尔等再自行回去。”
恨狐目送陈充引他们入府,方缓步离去。
德泽二十年四月初二,永兴坊秦府。
“殿下,后日便是登基大典,明日圣上亦会回京,您还是早些歇下罢。”
轩辕冕摆摆手,“孤心中有数,你们退下吧。”
怀恩不无忧虑地抬头看了眼,低声道,“天色不好,怕是要落雨。”
轩辕冕不语,只淡淡看他一眼,怀恩不敢多言,只好带着一干人等退下,只余数个暗卫在屋顶廊角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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