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生
作者:朝灯不空
玉人
七生第一次见到时英,是在南沙莆小学的校门口。彼时,她正在那里上小学四年级。
校门外有一根被漆成黑色的木质电线杆,七生就站在那根电线杆旁,撑着膝盖看地上爬行的蚂蚁。
蚂蚁,体小而长,有三对足,雌蚁和雄蚁有两对翅,工蚁和兵蚁无翅……
类似的文字飞快地在七生脑海中掠过——她总是借此打发无聊的时光。
时英站在电线杆对面的小卖部门前,如有所使般地拾起一枚石子朝七生掷去。那石子就落在七生跟前,惊得蚂蚁们四散逃窜。
于是七生抬头,看到了一张苍白的脸。在那张脸上,七生恍似还看到了一团濛濛的白雾。
这人……阴气好重。
七生警惕地感知了一番周遭的环境,却并未发现什么异常。于是她重新低下头去,刚好看到那颗石子。那是一块好看的石头,半是洁白,半是透明。
“石英,主要成分为二氧化硅,属氧化硅晶体,是重要的造岩矿物和制作钟表的常用原件……”
这一次,七生把她想到的内容说了出来,带有几分炫技的意味。
时……时英?
她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石英”后面的话时英听不懂——毕竟,那时的他才上五年级。而七生在说完那段话后就再没抬过头,他们初次的相遇,也就那样有始无终地仓皇收场。
那以后,时英便时常出现在七生的视线范围内:紫色的运动外套系在腰间,衔一根长长的蓝色塑料软管美美地喝着玻璃瓶装的水晶葡萄饮料;或是衣裳拉链规规矩矩拉到脖颈儿,臂里挟着一两本书。
这让七生觉得奇怪:有那么一个人,你本来从没见过他,可一旦见过了,他忽然就每天都不断地在你眼前晃过来,晃过去。好像他是故意的,又或许,是苍天故意的。
时英是白面浓眉的模样,举手投足间带了一股子书生气,哪怕是不甚正经的样子也像极了唐宋画本里走出来的fēng_liú才子。七生第一面见他时就觉着惊艳,见多了则成了喜欢。
“如果真有轮回转世,这人前生该是一块玉吧。”七生想,“还是最清明剔透的那一种玉。”
他确是有着一身辨不清来路的阴气,但没准儿还能以煞制煞,偏偏就压住了我周遭这些个……七生尽量把事情往好处想,给自己多找些接近时英的理由。
知道他的名字是半个月以后的事了:听同桌合欢说起她的邻居楠初有那么一个铁哥们儿,模样长得特别好,名字叫时英——时间的时,英雄的英。
“紫褂子的那个?”七生问。
南沙莆人一贯管上衣叫袄,无论长短厚薄;而七生住的高庄那边是叫褂子。七生算是打远地过来读书的,偏却一素不肯入乡随俗——这使许多人着恼,唯独合欢不在意。
“嗯呐,白皮大眼的,好看。”合欢答复七生。
这也奇怪:同桌的邻居的铁子,她从没跟自己提过,忽然就兴致勃勃地说了起来。
给旁人碰到这档子事,或许根本不会细想,可七生身边素常是诡事良多,她便惯是有些草木皆兵。
于是后来的许多次,教七生语文和数学的王老师批作业时,都瞅着七生横格本一角的一个个“2”百思不解。
那是石英的化学式。
鬼伴
七生有一个伙伴,名字叫闵一诺,不是人,是个鬼。
第一次遇见闵一诺时,七生七岁,一个人在当院里玩沙子。她爷爷因贩毒被抓,在高庄是人尽皆知的事,所以村里的小孩都不愿意和她玩。
闵一诺几乎是用飘地走过来,在七生面前停住。七生抬眼看他,从头看到脚。那双脚离地面得有一搾远,穿着崭新的老北京布鞋,在空中自自然然地垂着。
“你能看见我?”闵一诺说话带着远地的口音,但七生不知何故却很容易地听懂了——大概是她天生就有擅听鬼话的天赋。
“嗯,你是鬼。”
闵一诺就笑了,“对啊,我是鬼。”
那以后,闵一诺就在七生家安了家,白天满世界游荡,晚上就睡在她家院子里的井底下。七生的身上,缠缚着极浓重的鬼气,离她越近,闵一诺的存在就越稳定。
“还以为你们鬼都是昼伏夜出的呢。”
“也有那样的,不过不多。”
有一次,七生问起闵一诺生前的事。那时候,七生已经有十二岁了。
闵一诺说:“不记得了。我的记忆,是从变成鬼开始的。”
有时候七生便会想:是不是所有的鬼,都不记得生前的事。可她只认识闵一诺这么一个可以沟通的鬼,所以这个问题她无从考证。
闵一诺这个名字,是七生给他起的。他问为什么姓闵,为什么叫一诺,七生都说没有为什么。
其实,那原本是七生给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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