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特只摇了摇头,没有说话。“我梦到我被你赶出去了,所以被吓醒了”——这样的话,说出来实在太娘了,还不如保持沉默。而傅珅看了他一眼,帮他拉了一下被子,然后回过身关了台灯。
最后傅珅说:“睡吧。”
李维特稍点了一下头,又睡下去。他侧着身,原本拿起的烟不知道放在了哪里。傅珅的手臂从后面绕过来,手在他下巴上的胡茬上轻轻地蹭了一下,然后紧紧地,紧紧地,将他抱着。
李维特觉得鼻子有点酸,他把手伸出来,很小心的覆在傅珅的手背上。傅珅的胸膛在平稳的起伏着。
——这真好。
李维特笑了一下,慢慢的又睡过去。
……他不知道那是怎样的感情,会让自己在一个算是平常的晚上,遇上梦中的梦境。他唯一知道的,就是傅珅从来没有真正的抱过自己。李维特也没有和傅珅一起睡过觉,他总是看着傅珅穿着他深蓝色的睡衣,在走回卧室之后,将门很轻的带上。
所以李维特在梦里都知道,自己所处的环境并不是真的。他觉得很温暖,甚至能模糊地感觉到傅珅的心跳。但这并不是真的。并不是。
日光照在李维特的被子上,他在现实中醒过来。空气中显出飞扬的细小金色颗粒。李维特睁开眼睛,对着白色的天花板缓慢的眨了眨。他肩膀上那些切实的触感正在一点点消散。这让他觉得难过,非常。
他想起来那是二十岁的夏天,自己坐在返校的火车上,一边喝着啤酒一边哭。那天是何景安的生日,李维特为了这个自己难以拥有的爱人,哭得几乎不成人形。旧式绿皮车里的空气混浊,他蜷缩在硬卧下铺上,一手用指甲抠着床单,一手拿着被自己捏扁的啤酒罐子,别人像看疯子那样看着他。
傅珅在那时打电话给他,问他什么时候列车到站,他去接。
李维特彻底把他的问题扔在了一旁,只又哭又笑的说:“学长,我难受,我真难受。他怎么能这样,他说他喜欢我的,他怎么能这样……”
这样无意义的语句,李维特重复了十几遍。
傅珅一直没说话,只是末了在他抽噎的时候,说了一句:“没事的。会过去的,维特。”
……这句话,不知道为什么,被李维特记到了现在。
傅珅一直都是对的。他说会过去的事情,果真都能被时间弃置。李维特在十多年之后,终于能将何景安这个人放在脑后,连带着想起过去也不觉得遗憾或者难堪。
但是为什么,唯独只有傅珅那句话,又被他记到了现在。
——你一直对我这样好,但是你给我的答案,不管是十二年前和十二年后,却都是一样——
你并不喜欢我,所以更无法称说爱。
……李维特将手抬起来,捂在眼睛上。
☆、第二章
“阿lee,做乜这么没精神?该不会是和girl friend 嗨翻今朝肾亏?要小心噻。”
李维特现在将头枕在办公桌上,周身被难言的颓丧气氛包裹着。他闻言只颓丧的将眼睛抬起来了一点,看向发话人——他的顶头上司辛伯。辛伯的本名就是辛伯,说起来今年还未到四十;因为此人奇怪的口音,李维特一直不确定他就是闽南人还是香港人还是上海人还是四川人。
——据说籍贯是东北来着?
李维特的脑袋里现在一片混沌,只盯着辛伯的脸,莫名的思索起关于这人出身的问题。接下来辛伯又说了些什么,李维特是半句也没听进去。在公司里李维特不算是什么特别耀眼的存在,更不算是管理层。唯有他画出来的设计图精美干净的要命,每次点名要他的客户都特别多。辛伯总是笑他是红牌花魁,完全忽略了李维特邋遢起来时那鸟窝似地乱发,和毛糙的胡茬。
“就这回又有客户点你啦,精英大老板,一看就是会有好手笔。人在 room 噻,你快点跑过去看看交。”
辛伯弯下腰来戳李维特的脸颊,李维特长呼了一口气,这才从桌子上把脑袋抬起来。他并不在意那个所谓的客户是谁,是不是大老板也和他没半毛钱关系——好吧,其实是有的,但是李维特一下子想不到那么实际的问题上去。
他是个室内设计师。这是个好职业,但是竞争也算激烈。最近他画图时总是心不在焉,画着画着,就把图抹成了一个样子。
傅珅家的样子。
……傅珅的家,基调是白色的。里面简单的玻璃器皿很多,剩下的空间用了原木家具和草编工艺品来填满。那房子不是李维特的作品,却处处合李维特的心意。就连透明灰色带暗纹的电视墙,李维特看了都满心欢喜。那位屋主把自己的屋子打扫的很干净,却从来没有要求过李维特那样做,使得李维特直接把那房子和自己的理想居所划了等号。
在先前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李维特最大的生活乐趣就是窝在傅珅的沙发上看电视。如果觉得无聊了,他就盯着在一旁工作的傅珅来回打量。等到傅珅被他的眼光弄得被迫抬起头的时候,李维特再忙不迭的把头转回来——这个动作他做的乐此不疲。
所以傅珅也问过他:
“觉得盯着我好玩是么?”
李维特当时很老实的回答说,“恩。”
傅珅叹口气:“你当你几岁了?”
“……三岁。”李维特对傅珅诚恳的笑了笑。
傅珅没说什么,放下手边的工作,转身进了厨房。那天的晚饭,李维特只分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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