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在雨中。
空中又是一道惊雷,文正祈手脚冰凉地晃了晃身子,拦下一辆车,也不管人家同意,跳上去就催促司机去了最近的市医院。
找了一圈,厉建国的尸体盖着白布躺在太平间,厉封的亲戚都在,可就是没有厉封,一家子哭哭啼啼地倒在医院冰凉的地板上,肇事的司机也不在。
浑浑噩噩地回到学校,就这样噩梦连连地到了第二天。一进教室,厉封一动不动地坐在座位上,还穿着昨天的衣服,腰挺得直直的,苍白的小脸面向黑板,眼睛安静地闭着,睫毛盖下来像是睡着了一样。
文老师,文老师!你出来一下,让学生自己看书。主任连喊了几声走神的文正祈,把他叫到走廊里,目光怜悯地看着远方虚空的某点,听说了吗?
文正祈抚着额头,默不作声。
厉封的爸爸昨天上午被车撞了,只来得及见厉封一面。肇事司机逃逸了。当时天黑雨大,一个路过的都没有,人怕是得冤死了。这孩子的情况比较特殊,以后你多注意点,进去说明一下,免得唉!
文正祈知道这是学校落后的惯例,站在讲台上他努力使自己平静,努力公事公办,看着台下一张张懵懂可爱的脸,他一个字一个字说:今天老师要告诉大家一个不幸的消息。厉同学的爸爸昨天发生车祸已经希望同学们以后看到厉封紧紧闭着的双眼,文正祈说不下去了。
四岁妈妈走的时候,厉封不知道自己哭的原因,十四岁爸爸走的时候,厉封脑子里紧紧绕了一股绳,什么也不敢想,什么也不敢看
连文正祈都以为他傻了,心里发酸又帮不了他太多。
厉封,跟老师说说话好吗?
厉封,你爸爸不放心你的。徒然哽咽。
这话也是从厉封外姓姑姑的嘴里听来的。说,厉建国被撞成那样都没哭,一见到厉封,眼泪混着血一起滚下来,困兽一样咧着嘴嘶嚎。说,小娃子含着眼泪站在门口远远看着浑身是血的爸爸,一步也不敢靠近,小声重复着爸爸不要离开我,爸爸不要离开我,怕怕。说,厉建国拼了最后一口气坐都坐不起来也要把厉封牢牢抱在身上,儿子啊,爸爸不放心你,千言万语咽了气。
厉封听到这句话一个月都没有清明的眼睛终于望了过来,看着文正祈叫了一句。文正祈再也忍不住,眼泪伴着心酸滚了下来。
爸爸。
第 3 章
这,不是我不愿意收养他,实在是我我就快生了,家里人不同意,我男人脾气不好,我的日子也不容易。如今十年过了,向英也不是当初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姑娘了。
说着望着自己的肚子,眼泪掉得更厉害了。挣扎犹豫,随着那一点点热抛了干净。
她是心疼瘦得快成骨头架子的外甥,可,她跟厉建国本来也就是远亲的关系,厉建国的哥哥都没说什么,她,她一个外姓的哪能而且她婆家人。
文正祈一边烦躁地抽闷烟一边看着唉声叹气的女人,冲动的话在出口前一下子僵在嘴里,嗯,你回去吧,路上小心,输完液我会负责送他回去的。
向英为难地看着眼前这个清秀斯文的男老师,惭愧地压低了头快步离开。
岳铭章站在病房外冷漠地看着里面的人,在文正祈拉住他的手时,脸色几不可察地一顿。
他回过身,重新走了进去。
岳同学,你怎么来了?
岳铭章迳直走到昏睡的厉封身边坐下,侧身示意他看自己手,才淡淡地说:我从学校过来找你的。他怎么了?犹豫了一下拉住了厉封的手。
文正祈皱了皱眉,看着厉封憔悴的脸说:过度疲劳,营养不良,一大堆问题!抱歉。文正祈越说越烦躁,声音忍不住高了起来。
岳铭章听完握住厉封胳膊的手一下子收紧,他又不动声色地移开,抱胸靠着身后,淡泊地说:文老师,他爸爸没了,他是不是也没有人要了?
文正祈听见岳铭章难得幼稚的问话,刚想说他两句,在看进他黑白分明的眼珠时猛一惊,手脚冰凉地按了按太阳穴,文正祈啊文正祈,你在想什么呢。
所以,如果我愿意管他,你是不是会帮我保守这个秘密?岳铭章的后一句话传来,并没有让他等多久。
那一瞬间望进岳铭章的眼睛里,文正祈几乎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话来。聪明冷静如岳铭章这样的学生,这怎么可能是一个幼稚的玩笑!他刚才根本没有看错,那种野兽对待猎物的危险眼神。
这是什么意思?文正祈的表情一下子严肃了起来,甚至是略带敌意地看着眼前这个清瘦早慧的少年。
没什么,我很清楚自己需要做什么,老师你清楚吗?如果只是同情厉封,请别挡我。把厉封的手放回被子底下,站起来朝着门口走去。
那么文老师,再见。被光线拔长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文正祈的眼前。
那以后,岳铭章并没有什么出格的动作,文正祈慢慢也就放松了警惕,只当是自己想多了。
后来,厉封恢复了正常,被安排坐在了岳铭章的前排,经常因为岳铭章的关系受到一伙人的误解嘲笑,即便这不是岳铭章的本意,而厉封顶着一个变态的头衔,说话声音越来越小,从前那个傻乎乎吵吵闹闹的小孩多多少少变了样。
文正祈从来没有想到某一天会从厉封的同龄人嘴里听到那样的评论。
你们不觉得三三班的厉封长了一张很阴险的女人脸吗,他一走进厕所我就紧张地尿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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