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就是想害死她!”
父亲站在一边抽烟,有乡亲劝住了母亲,母亲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脚在空中乱蹬,眼泪乱流。
父亲把小艾领到了对面的杂货店,他敲敲柜台:“来包烟。”
柜台后面走出来一个女人,她和母亲的年纪相仿,女人绕过柜台后面的一张小桌子,一群孩子围坐在那里看电视,吃零食,嘻嘻哈哈,吵吵闹闹。女人瞪了他们一眼,作势赶他们走:“好了好了,都去睡觉了啊!”
孩子们冲她扮鬼脸,女人摇头叹气,似是无可奈何。
小艾想哭。
父亲要了包烟,还买了一支n_ai油木奉冰,他递给小艾,小艾不敢拿。
“傻儿子。”父亲笑着说,父子俩坐在了杂货店的门槛上。小艾往麻将馆门口看,母亲抱起了艾心,朝着他们走了过来。
父亲把木奉冰的包装袋敷在小艾的脸上。
“你妈妈啊……”父亲咽了口唾沫,摸摸小艾的脑袋,“她就是脾气有些着急。”
小艾说:“因为你去赌!”
父亲干笑了两声:“以后不赌了,不赌了。”
父亲看着小艾,又说:“哥哥是个大孩子了。”
小艾说:“可是大家都还是小孩子,为什么我要当大孩子?”
父亲拍拍他,小艾低下头哭了。
沈映小的时候,沈怀素常读书给他听,先是一些通俗易懂的童话故事,接着读《白鲸记》,《老人与海》,《喧嚣与躁动》,后来读《罗生门》,《脑髓地狱》和《美丽新世界》。他还用幻灯机放各种各样的图片给沈映看,写实的风景照啦,各种花,各种树,五彩缤纷,郁郁葱葱,生机勃勃,名家画作啦,拉斐尔,达芬奇,莫奈,塞尚,蒙克,敦煌壁画看了个遍,还有动物的照片,美洲豹,响尾蛇,翅膀上张着骷髅一样的花纹的飞蛾,还有长颈鹿,大象,螳螂,蚂蚁,也有人的形象在白幕布上一个又一个切过去,捂着裙子站在通风口上的玛丽莲梦露,站在荒芜的街头的阿兰德隆,漂亮的男人女人都看完了,他们就看普通的人,一张张平凡的面孔,一个个孩子,老人,活人,死尸。
有一次,五姐不小心撞见沈怀素给沈映放幻灯片,一朵在黑夜里绽放的昙花后面紧跟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五姐吓得半死,冲进去抱着沈映就跑了。当天晚些时候,沈怀素偷偷把沈映从五姐的卧室抱出来,带他进了赤练峰。
赤练峰里就有好多花,好多树可以看,还有蝴蝶翩翩飞舞,蜻蜓点水而过,大象和美洲豹不在这里生息,但蚂蚁多的是。山里的蚂蚁个头都很大,有的还会咬人,沈怀素很会辨认这种会咬人的蚂蚁,他在一条溪涧边一块半边长满了青苔的大石头上抓到了一只。他把它放在了沈映的右手食指上。蚂蚁沿着沈映的手指爬着,沈怀素和沈映说:“这种蚂蚁就是我说的会咬人的那种。”
仿佛是为了肯定沈怀素的说法,那蚂蚁的大脑袋昂起了瞬,又重重放下,在沈映的手指上留下了个小红点。沈怀素看着沈映:“被咬了就会出血,会痛,你现在觉得痛吗?痛就是在描述你现在的感觉,当然这不过是很轻微的痛。人会痛,带给人最重要的意义是,下次再看到害他痛的东西,第一反应就是怕它,躲得远远的。”
沈映面无表情,也没有动,那蚂蚁在他手上爬着爬着,自己掉了下去,落进草丛里,找不到了。
那时是干季,六月的尾声,将军藏宝洞的入口处水位却已经涨到沈怀素的小腿那么高了。他带沈映趟水摸进了洞x,ue。
沈映五岁了,长得比同龄的孩子都高,穿衬衣,长筒袜,格纹背带裤,打扮得像个英伦小绅士,水弄s-hi了他的鞋子和袜子,但他一点也不狼狈,也不在意,进了洞x,ue,脱了鞋子和袜子,光脚走在沈怀素边上。沈怀素打着手电筒照着前面的路,四下时不时传来滴水声,沈怀素稍提高了音量讲话:“这里是野人住的地方,野人不知道会从哪里钻出来,他们最爱抓小孩子,抓走了就带回去烤了吃。”
洞x,ue空间不大,没法产生回音,沈怀素的声音显得干巴巴的,他问沈映:“你怕吗?”
沈映怀抱着皮鞋眨了眨眼睛。
沈怀素进一步说:“被吃了就死了,”他问沈映,“死是什么,你知道吗?”
滴水的声音越来越响,但频率却越来越低,滴一声之后要许久才迎来第二声,沈映不在看路,也不看沈怀素,他往发出滴水声的地方看。
那是一片偏离了他们行进道路,没有被任何光照侵略的地方,那里很黑,好像黑暗是根深蒂固地长在那里的墙上的,好像它从地球诞生之初就存在了,远在任何一种呼吸经过它之前,远在人类活动之前就存在着了。好像它将永远不会被打扰。
沈怀素还在说话:“死就是……你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沈映还是怔怔地看着那暗处,那儿有什么这么吸引他?沈怀素不禁也跟着看了过去,除了黑,他什么也看不到,于是他拿手电筒照了过去,也没什么稀奇的,不过是另外一堵凹凸不平的墙面,而那原先满溢在视线里的黑暗躲到了光束的边缘去。墙上落着个边缘毛茸茸的圆形光圈。
沈怀素轻笑了声,移开了手电筒,继续往前走,继续道:“怪不得你不怕死,你现在不就什么都感觉不到吗?”
他又说:“从前有一个将军,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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