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意问道:“你还好吧?”
其实我十分想说好你妹啊,然而千忍万忍还是忍,我只说了句实在话:“虽然不太好,但也不至于太坏,我想我该走了,你留下同林副检说说话吧,毕竟……”
他问:“毕竟什么?”
我答他:“毕竟来他墓前跟他说话的,截至今日也就我一个而已,我想他一定有很多话想跟朋友说。”
朋友这两个字我加重加粗加高亮了,目的就是想逼出他一副原形,看看在他心里,究竟有没有过林寒川的位置。
然而他永远比我想象的高出那么一个零头。
因为他又戴上墨镜,遮掩住了表情,大概是淡然地点点头。
于是我最终失魂落魄地逃了,逃窜的这一路上,脑子里荡漾着这位仁兄的话。
“寒川你死的真是太早,我手里大把证据还没来得及甩出去,你倒自己走了。”
“我区区一个律师,也没什么远大理想,举国上下那么多贪官,能扳倒你一个就算是为民除害了,功德分大概也算是修完了。”
“不过现在也差不多,你既然去了,我也没那么多心事了,那些证据我回头烧给你自己看看就行,我这边就不留了。”
草!
千言万语化作一个草,老子心头怒火谁能浇?
若我还能回魂,一定要从那二尺见方的小盒子里爬出来,找仁兄你问一问,林寒川断袖出柜换来一个举目无亲到底是为了谁?
2.
忘记说,那位曾经让老子爱得死去活来的仁兄名叫秦曙光,是本市比较著名的刑辩律师,尖牙利齿加上三寸毒舌,导致其说得一口赶超德云社的好辩词,实在是刑辩界一朵娇艳欲滴的胜诉之花,不过这个评价不是我给的,因为但凡他出庭的场合,公诉方坐着的那位都绝对不会是在下的。
这个评价是道上友人给的,他们总是说,哎呀林副检,这次多亏您帮忙,辩护律师实在是太赞了,否则我们又要多判个三五年啊。
我只好笑着推脱说一般一般全省第三,然后心里很苦,是真的苦。
苦是因为这实在不是我的功劳,我向来是只收钱,不办事的。
所以你们看到了,秦律师也并非他所宣称的那样除恶扬善,灰色辩护费,有得赚他还是要去赚一赚的。就是这样一个心中天平摇摆不定的人,竟道貌岸然地站在我坟前,化身正义的使者,发上那么一通义正言辞的感慨,其虚伪指数直逼照片上那个笑如春日风的林寒川。
岂不是很滑稽?
至于他之前调查我,我并非毫无感觉,只是一厢情愿地以为他一定是放不下身段与我复合,如此这般引我注意,只为寻得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机会再坦白,因此,那个以他生日结尾的手机号,十几年来,我都不曾换过。
可悲啊,可悲也!想我林寒川算他心思算了十来年,越算越离谱,越算越复杂,结局却简单得好像白纸一张——我在他心中仅仅是一个人人欲诛之而后快的贪官污吏,如此而已。
擦,如此,而已。
一口气窒在胸口,我终于停止疯狂的奔跑,倚在路边的书报亭边上缓气,捎带手买了份今天的晚报。
十九版的角落里,豆腐干大小一块地方圈着在下的讣告,还是那张不知从哪翻出来的喜气洋洋的遗像,遗像下方小字刊登着在下一生清廉遗产充公的感人事迹。
我摸着包里那十来张从家里带出来的银行卡,十分受用地感动了一把。
狗血白烂的剧情回忆结束,生活还是要继续,这十几张卡里全部都是不在我名目之下但又确凿是我的银子,加起来一共两百万,洗得干干净净,也将用着十分安心,我舔了舔略显干燥的嘴唇,心满意足地搭上了回学校的公交。
我的生活就是这样重新开始的:从手机里翻出一个室友的号码,然后约他一同吃饭,再顺理成章地一同回宿舍,熟悉并适应周围的人,渐渐步入正轨。
只是据传晚上睡觉时常常会发出古怪的哭泣声,似是被恶灵追赶,苦不得脱身。
这情况在下是知道的,只是没料到换了副躯壳,情况却没有好转,不知从哪一年开始,我便习惯了在白天行恶,梦中忏悔。相信我,独自入眠的黑夜里,我比任何一个同道中人都渴望脱身,甩开那挣不断的关系网,填补那永远平不完的帐,还有平反那一桩桩既得利益下的冤假错案。
不过那些源源不断排队而来的床伴,倒是很好的缓解了我这样的痛苦,因此我落下个病根,但凡一个人在家,绝不能闭眼。
我明明干着这样沥青浇铸的勾当,却比谁都痴心妄想能够洗白。
有些时候,想搭车转上一条回头路,那绝对是一票难求。就像小时候扯谎,扯完一个谎之后发现必须要用另一个谎来圆,久而久之,越走越远,你最深刻的想法便是如果一开头照实说了该多好,然而一回头,轻舟已过万重山。
这是一条单行道,禁停禁转禁掉头。
秦曙光那张名片至今还躺在宿舍那只许久不清理的垃圾篓里,这张薄纸我一个人时揉了上百遍,揉着揉着七窍全通,我当时便振臂高呼,前世必定是个冤下诛仙台的一等大仙,今生误入歧途,玉帝实在瞧不过眼,特来助我重生,以成洗白大业。
于是我身体力行地开始这项浩瀚工程,先从人生理想说起。
我的理想,确切的说,是我替杨浅改动过的理想——惩奸除恶,扶弱锄强,还社会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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