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满剥好的白嫩虾仁递到男生面前,“甜辣酱你自己放吧。冷了就不好吃了。”
闻嘉言坐在地上,仰头看著穿外套的男人,“大叔,你要走了?”
“你不是说分开一段时间嘛,你说得对,你太依赖我了,这样很不好。”蒋季泽扣上外套的最後一颗纽扣,“这个时间的长短,你来决定,等你觉得自己不那麽像女人了,可以随时来找我。”
“大叔……你在生气吗?”
“生气?”蒋季泽自嘲地笑了一声,“我都这个年纪了,哪还有那麽多脾气。”
“那我送你。”闻嘉言从地上站起来,就要去换衣服。
“不用了”蒋季泽右手握在门把上,朝男生摆了摆手,“外面在下雨,你也没伞,省得都淋湿了。”
“那……再见”闻嘉言走过去,搂住他的腰,似乎是想在他的嘴角印一个告别吻。可蒋季泽正巧偏过头,他的吻於是尴尬地落在了男人的脖颈上。
这是他们第一次这麽不默契。
“走了,你自己好好照顾自己”蒋季泽没什麽表情地带上门,迈开长腿,高挑的身影的很快消失在楼道尽头。
听到外面的脚步声远去,靠在门後的闻嘉言握成拳头的双手慢慢松开,身体内的力气像是一瞬间被抽空,无力地跌坐在冰冷的地板上。
几天前,陆谨找他有过一次谈话。
“你们辅导员这个月请产假,她的工作暂时由我来代。所以我找你谈话,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询问一下你的生活情况,可以吗?”陆谨脸上永远挂著他那招牌式的温润如玉的笑容。
他记得当时自己还笑眯眯的,“可以啊,小陆老师,噢不,该叫辅导员了。呵呵。”
“情况是这样,系里了解到你家的家境不是很好,所以特地给了你一个国家助学贷款的名额,我这里有几份表格,你拿去填一下,就可以申请助学贷款了。”
“陆老师,不用了,我不申请这个”男生忙不迭地摆摆手,“你拿去给更需要它的人吧。”
陆谨的脸一下沈下来,“为什麽不要?我听说你父亲下岗,到现在都还没找到工作。你每个月的吃穿用度,加上学费,光靠家里的钱,能够吗?”
以前闻嘉言一直觉得小陆老师是个没什麽脾气的好老师,可那天的陆谨让闻嘉言打心里感到畏惧,好像他心里想什麽,他一眼就看出来了似的。他不仅看出来,还要把他心里的东西拎出来,当著他的面剥开,让他无路可逃。
“你身上穿的ucci,随便一件就抵得上别的学生几个月的生活费。你上次跟我说你在外面打工,这些衣服都是你打工赚钱买的吗?”
“我……”他第一次意识到,原来男人买给他的衣服,除了价格昂贵,穿在身上还会碍别人的眼。
“嘉言,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不会为几件名牌衣服做什麽不道德的事。可你还年轻,很容易就被五光十色的物质世界诱惑,我不希望你因为一时冲动,而犯下会让你在後半生後悔不迭的错误,你懂吗?”
“……”除了保持缄默,他不知道还能做什麽。他甚至怀疑陆谨什麽都知道了,他和那个人不容於世的恋情,他们的身份与阶级间存在的巨大鸿沟,连他们不甚光明的未来,陆谨都提前预见到了。
“你已经十九岁了,应该早就过了依赖亲人的年纪了。我希望你能成为一个有担当,有责任心,独立自主的人,你明白吗?”
15.裂痕(下)
他怎麽可能不明白。
其实他和男人之间的问题,早就存在了,只是他们每次产生分歧和争吵,最後都是在床上得到解决。激情过後,又和好如初。问题看起来像是没了,可实际上却像河床被水流冲击後残留的淤泥,随著日积月累,这片淤泥越积越厚。直至有一天,这片淤泥困住两人的爱情。
泥足深陷,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陆谨那番话,不过是提前打破了他对爱情抱有的自欺欺人的美好幻想,不过是提前将这个世界的生存法则告知於他,让他不至於因为一时的头脑发热而後悔终生。
可如果换个角度想,这些也只是他一厢情愿的猜测而已,也许陆谨的话里根本就没那麽多意思。也许陆谨只是担心他在外面学坏,才要单独找他谈话。
是吗?不是吗?
闻嘉言的心里完全乱了。他走到房间的落地窗旁,遥望著远处氤氲在雨夜中的万家灯火。手贴在透明的玻璃上,像是可以穿透任何遮挡,直接触摸到从夜空中坠落的雨滴。
他在雨滴和灯火中看到一个高大落寞的身影,那个身影也举起手,和他的手掌紧紧相贴。
原来一个人的感觉是这样的,茕茕孑立,形影相吊。怎麽他以前从来就没发现过呢?
接近午夜的时候,梁晨在卧室的床上模模糊糊地听到了楼下车库传来的引擎声,接著是熟悉的钥匙转动锁孔的声音。男人回来了。
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亦或是根本就没睡著过。她只是一场接一场的做梦,梦里来来回回都是他们在大学的幸福时光。和所有的校园情侣一样,他们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赌气,又为微不足道的所得高兴一整天,在磕磕碰碰中摸索成人世界,日子平淡而温情。可梦总是会醒的,她终究要回到冰冷残酷的现实世界。
就像她枕头右边那个离得远远的枕头一样,她和他的心渐渐背离方向,在日复一日的互相折磨和琐碎争吵中,两个人都变得前所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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