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婶?」岳峰问。
「……不就是那霍三少爷么。」花婶摆了摆手,压低了嗓,「霍家的事业在他手上会怎么着谁也不知道,可阿春他们那家口子前些日子不才回到奉天么,在城里听到些霍三少的传闻,像是亲眼见着亲娘被霍老爷子给逼死,死状凄惨不说,还就此……对女人不行啊。」
岳峰闻言,白芜山上那巧遇的人又浮上脑海。虽是面色惨青,连站都站不稳,说起话来却是又强又倔,像是一丁点儿委屈都不愿意受似的,对他这个陌生人虽是防备却又单纯到若是下一刻真遇了险都不令人意外。
想至此,岳峰没来由地插了口,「这种事能乱说么。」
婶婆们没留意背过身的岳峰和平常有些什么不同,只是继续说得绘声绘影,「城里的人还说,霍家两位少爷还曾带着三少上奉天最大的青楼诒芳楼说要见识见识,男人谁没有过这般fēng_liú事,可最后怎么着?门坎才刚跨过呢,三少爷那脸色之难看简直像是中了毒,转个身说跑就跑还跌了个跟头,然后到一旁呕得可厉害的,连站起身的力气都没了。」
说着说着,杨婶家的孙子哭着饿肚子要饭吃的声音远远地传了来,这也才断了婶婆们的话头,几个人赶忙回家各自张罗,看着她们的背影,岳峰不自觉地呼了口气。
这些个茶余饭后的耳语传闻他听得多了,虽说婶婆们的亲人大多离开奉天讨生活,不到一年半载没能见个面,让她们非得用这些事来排遣排遣,心里也才不闷得慌;可兴许是纳租的日子近了,起先还能充做耳边风,吹过便罢,这回多听个几句竟也失了耐心。
岳峰进了屋子,将黑脂水倒了些进灯台后点燃,顿时屋里便被照得透亮。屋中放眼望去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两个门帘布隔着厨房与内室,几个破旧的家具摆着,这与他儿时印象中的一模一样,说有什么不一样的,就是屋外的田地与白芜山了吧。
透过未完全掩上的窗望去,想象着爹娘说的丰收,想象着白芜山曾经从山脚便成片成片生长的凉草,岳峰从布腰包中拿出了几片凉草放入口里咬就想充当一餐,因为他知道粮缸里的土豆所剩无几,而那些全是要给霍家的租。现下的他,只求能过了眼下收租这一关了。
☆、03
霍君殊在分了家后便正式接手在他名下霍家的事业,而这些个事在以往可不是他能伸手的。三兄弟中,论辈份、论年纪,甚至是论脑袋装了些什么,只稍一比,他便早看清爹对他再如何疼爱,也终究比不过哥哥们的脑袋,说什么也不可能拿霍家的事业开玩笑,所以他从不拿自个儿的脸面给自家人踩在脚下,就为了去向爹争个公平二字。
那些年来,他只管当他的乖儿子,便有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悠闲日子,除了霍家事业外与哥哥们的明争暗斗,在霍家算是过得挺好。直到娘亲的自缢后,再怎么锦衣玉食也换不得他一天的舒坦日子,更没再给亲爹一个好脸色,哪怕后事办得怎么风光,哪怕对他如何地关怀备至,甚至是连霍家的产业都开始要他帮在一旁帮衬着,就算他没有一次领情──这么想来,爹是病急了吧,才会在病榻之际,将守了大半辈子的霍家家纹就这么偿给了他。
没错,正是大哥所说的一个偿字,他口里不承认但却比谁都心知肚明,更是用不着明说便时刻记着,他的心是肉做的,又怎么会对心窝上的利刺毫无所感。整个霍家就算不是他强摘来的瓜,但是用娘亲的一条命换来的,尝起来再怎么样也不会是味美甘甜,甚而更像是生在脑袋和身上的赘疣,犯疼又摘不去,惹眼又可笑。
霍君殊烦躁地翻了翻案上那些满是字却没一个看得入眼的名册,脑袋是每看一回便疼上一回,最后随意扔在案桌上的一角,也差点让迭得老高的簿册小山在案上山崩。
那些全是他名下霍家的产业,他不曾碰过的东西突地要他全盘接过,吃力是可想而知的,可即便花了大半时日待在书房,翻遍地籍名册与账本等等,仍是看得他除了心烦气躁外便没有别的;若非被迫参加霍天行纳妾的喜席,那日想必还会继续埋首于这些令人头疼的东西中,也就不会在白芜山上见到那会关心他的假大虫。
霍君殊就这么忆起那人来。个儿头高高的,端正的一张脸看来有些不苟言笑,特别是见了第一眼说他不知怕时,他虽先是对这突然出现的假大虫一惊,可那张正色的脸衬着道出口的话像是兜着圈子的关心,就觉那脸的正经严肃其实是可亲无害的倒也真不知怕了;而唯一称得上的笑虽是讽他不识凉草,但却比哥哥们表面笑得和善,言语间与骨子里却不怀好意要好得多了。
想着想着,霍君殊伸手探了探衣襟想寻那株凉草,又在衣袖里掏了掏未果,伸颈左右看了看,稍稍拨开眼前那些笔墨纸砚,这时他眉头皱了皱,表情说不上好看了;最后蹲下身子钻进书案下,双手四处摸了摸却什么也没有,起了身时已面露慌张,快步走至书房中间的雕花原木桌,上头放着还冒着烟的饭菜,显然在他埋首于案桌毫无所觉之际便放上的了。
只要有下人进来过,说不准就有可能把他不知落在哪里的凉草给洒扫掉了。霍君殊心里一急,一边在原地绕着步子,一面叫着,「来人!快来人!」
仆役闻声匆忙而至,霍君殊压根没记着来的人是否是那日随着他们一同上白芜山的,只管指着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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