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带的丰厚盘缠,她买了一身衣裳一双鞋,又在两天内仔细观察了法天寺的情况后,终于准备来真格的。
而当那个面带看似虔诚的微笑,一身瑞蚨祥买的青灰色缎子面儿银丝滚边长袍,手上搭着黑绸子马褂,脚底下踩着步瀛斋的千层底黑布鞋,戴着金丝边眼镜,头顶宽边礼帽的年轻“少爷”出现在法天寺门口时,庙里所有的和尚,都还不知道杀机就在眼前。
自报家门说是城西经营烧酒生意的马家二少爷,此次是来替母亲马老夫人降香还愿的,冯溪蝶被和尚恭恭敬敬请进了庙堂。
简单编了几句谎话,她骗出了后院禅房里的念远。
那确实是个高大魁梧的和尚,比本来已经个子挺高的冯小姐高出多半头,看着一身僧袍一脸谦恭,眼神里却能透出不易被察觉的市侩之气。
冯二小姐眼里不揉沙子,她看得出来这是个善妒的,心里头格外不干净的货色。于是,丝毫不留情面的刺杀,就在下一刻开始了。
什么都没说,只是保持着那种大家少主的风度和微笑,冯溪蝶在瞬间从手里搭着的马褂下头抽出手枪。
但第一枪,他没有打在对方致命的地方。
啪的一声,枪声打破了禅院的安静,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会枪击的念远和尚惨叫一声,鬼哭狼嚎,抱着膝盖倒在地上。
那一枪,打碎了他的左膝头。
紧跟着,面无表情的杀手又开了三枪,三发子弹分别打穿了倒地者的右膝和两只手腕。
庙里祷告的香客早就四散奔逃了,连周遭的和尚也吓得全身筛糠一般动弹不得,冯溪蝶听着满耳不似人声的惨叫,终于挑起嘴角,把最后两枪分别打在念远的两边脸颊上。
枪倾斜了一定的角度,子弹击穿了颊骨,却因为被磨损了冲击力而无法从后脑射出,这是最残忍的杀人方式,让变形的子弹在颅脑里反复弹跳穿梭,外部看不出什么,里头,却早就是没和匀的烂泥一般,真真正正乱成一锅粥了。
而直到收起枪的冯溪蝶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潇洒自如走远,庙里的和尚们都没敢过来检验查看念远的尸首。
“然后你就回来了?”听妹妹讲完,冯临川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哎,嫂子,你没事儿吧。”没有回答大哥的问题,冯溪蝶扭头看着一声不吭的念真,“是不是饭桌上说这事儿把你恶心着了?对不住啊,我们都习惯了。”
念真听着,摇了摇头。
“不是。”放下筷子,低头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他一声长叹,“只是觉得,太莫测了。”
“什么莫测?”
“当初……一块儿诵经打坐化缘,谁知道……”
“你觉得我下手重了?哎,可不带这样儿的啊,现在那秃驴都死球的了,我可不会借尸还魂!”
“不,不是那个意思。”念真有点痛苦的揉着自己发僵的后脖颈,突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
而最终给他解了围的,是冯临川。
“你是觉得报仇没有想象中那么轻松吧。”
只一句话,一语道破念真所想。然后,那种被莫名深入的理解了的感觉,就霎时间涌上心头,眼圈有点泛红,念真微微颔首。
“世事原本如此。”表情淡然的说着,冯临川端起酒壶,给念真倒了一杯温热的烧酒,“报仇,本身就是罪孽,但以德报怨,世人又做不到。溪蝶其实可以不杀那和尚,但留着,就是一条后患,对于匪来说,后患最要不得,麻烦。要说从始至终,我就庆幸一件事。”
“……什么?”吸了吸鼻子,念真看向对方。
“就是我把你抢来呗。”那匪首突然笑了,“你要是留在法天寺,谁知道以后还有多少罪要受?”
被说得一下子脸上烫起来,念真只能拼命告诉自己,也许对方说的有几分道理,若是他留下,说不定总是起疑心的念远在身披袈裟当上住持之后,头一个要处置的就是他。
满脑子凌乱的想法,念真皱了皱眉头,叹了口气,继而端起酒杯,闭着眼,一饮而尽。
他希望热辣辣的烧酒能把他心里所有的矛盾浇熄,或是干脆化成灰烬,然而刚刚打定主意要努力平息的矛盾,却都在紧跟着的下一刻,很快翻了倍的升腾起来。
“哦对了,刚才没说,这次我之所以回来的有点儿晚,是因为遇上了一个人。”冯溪蝶话题起得有几分突然。
“人?什么人?”冯临川警觉起来。
“我不是从法天寺出来嘛,没走几步就觉得有人暗中盯着我,我没搭理,就接着走,差不多一直走到两条胡同以外,上了大街,叫了辆洋车,一直给我拉回客栈。等我换了女装再出来,看见客栈门口有另外一辆洋车,车上坐着个千娇百媚的大姑娘。”
“大姑娘?”
“嗯,娇滴滴一张小嘴儿,张口就管我叫姐姐,说是专门过来接我的。”
“……然后?”意识到个中隐秘的冯临川微微眯起眼来。
“然后,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上了她的洋车。再然后,她就带着我一路出了北京城,还一直把我送到西山口。”
“溪蝶,你……”真的已经快要脱口而出了,却总觉得有所顾虑,冯临川看了看也开始觉得有问题的念真,欲言又止。
而刚才还说笑似的冯二小姐,则已经收起了笑意,放下了碗筷,直视着对面两人。
“哥,其实,她就在山下头等着呢,你俩要是想见她,我这就亲自去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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