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她问,“你说话算话,果真会册封贺儿为太子吗?”
我回过头,云妃艰难地撑起半边身子,凌乱的头发垂下一缕在脸颊,衬着她土黄的面色,竟显得她有些狠厉而狰狞。
我似笑非笑:“难不成要朕歃血盟誓?”
“不必了,”云妃咬牙道,“臣妾相信陛下。”
她伏在床边,捂着唇,撕心裂肺地咳了几声。
“从来富贵险中求。我一直向往与阿生哥双宿双栖,神仙眷侣一般的日子,然而从我踏入宫廷那一天起,这样的日子便不可能再有了。”云妃道,“罢了,今生注定我与阿生哥有缘无分,欠他的,来生再还吧。”
果然如此。
这样的结果我丁点不意外。有谁会在体会过高高在上之后,选择回头过普通人的生活?我固然不担心云妃会选择出宫,毕竟我敢让她选,就有办法叫云妃阮生沉默一辈子。可我更清楚云妃的野心,她是绝不甘心只做个富家夫人的。
只是她的野心有多大,我之前到底是错估了。
我转身向门外走去,寝殿空空荡荡,一开门,吹进满堂冷风。我跨过门槛,外面那些跪着的宫人都没了,门前只剩了三人。
章枣,刘岭,还有一滩烂泥似的瘫软在地上的阮生。
我看着他,仿佛他已经是个死人了;他看着我,仿佛他已经死了。
然后我转头看着刘岭。
“这个人交给你,另外,朕有事要你去做。”
我一边走,一边交代刘岭,交代完了,乘龙辇回宫。整夜没睡,此刻我神思困乏,章枣给我换了寝衣,我往龙床上去,掀开帘子,哈丹睡在里面。
他仍旧睡他惯常睡的位置,右手臂伸开,哪怕我不在,他也伸过来给我做枕头。
我的脸冷了整个早晨,到此时才由衷一笑,轻轻躺了进去。
我已然把动作放到最轻,还是把他惊醒了。他咕哝着翻了个身,把我抱进怀里,伸手揉了揉我的发,不知是梦里还是醒着,笑问:“你回来了?”
我“嗯”了一声,想告诉他,因为我的一句话,有两个人就要死了,可是想了想,终究没对他说。
我搂紧他的腰,小声道:“朕困了。”
“那就睡吧。”
于是我在他的怀里睡了过去。
我梦见我的母后了。
几日后,我的生辰到了。
帝王生辰,向来是不啻于过年的大日子。往年我的生辰都是普天同庆,今年适逢哈丹一行来访,规模更是盛大。礼部提前半年就拟定了流程,刑部亦往赦免名单上增加了百一十人。京城本有宵禁,我生日那月,京城宵禁足足延后两个时辰,更别提各地为庆祝我生辰,自发举办的许多庆祝活动。我天天批奏折,左边一摞是祝寿的,其中满是歌功颂德的溢美之词;中间一摞是报祥瑞的,今儿淮南发现带腿的鱼,明儿关中发现三只眼的猴,更别提什么“日月同辉”“雪山积雪一夕尽化”等等常见祥瑞;唯有最右边那一小摞才是正经事,我一般都叫章枣把另两摞烧了,直接看最右边这摞。
按理讲,我的生辰,要怎么过本该由我自己说了算,可就因为我是皇帝,这件事我偏偏说了不算。生辰当天,天还没亮,我就被章枣从被窝里挖出来,换上沉重的礼服,拜天,祭祖,晚上更在驻春园中宴请群臣。各地臣子的礼物老早就呈上来了,有纹面弯曲成“寿”字的太湖石,亦有传说中东海鲛人眼泪凝成的夜明珠。宴席上,臣子与宗室分列两旁,我那隔了不知道多少代的堂哥送了我两位西域美女,说实话,金发碧眼,长得真是漂亮,我笑纳,然而这马屁结结实实拍在了马腿上;崔洋老头则大义凛然,说酒色误事,臣送陛下一套失传已久的古籍,愿陛下以诗书经略为伴,效仿本朝开国太祖,成一代明君。
我挺喜欢看书,当场拿着这套古籍翻了起来,越翻越觉得惊喜。这套书失传了快有二百年了,崔洋得费了多大力气才寻回这本书啊!而他却丝毫没有藏私,将这套书送了我。
我低头看看书,再抬头看看他,觉得满座豪礼都不若这本书珍贵,说实话,我真有点感动。
然后列席其下的哈丹起身,送了我一张白虎皮。
他说这张虎皮是出自白山虎王身上,当世仅此一件。说实话,白虎皮我过去不是没见过,毕竟皇宫大内,稀罕物件多了,可是当虎皮交到我手里的时候,我却不得不承认,兴许这真是当世独一无二的一张虎皮。
太柔软,太舒服,纹路清晰,皮毛雪白,要不是众目睽睽,我真想把虎皮铺在地上,躺进去打一个滚。
我的心情瞬间好炸了,举杯敬诸位臣子,一杯一杯再一杯,把自己给喝醉了。
我喝醉了不耍酒疯不睡觉,只是脑子有点钝。借着酒意,我把白虎皮铺在寝宫的矮榻上,叫章枣上酒,我自斟自饮,窝在寝宫继续喝。今儿喝的是西域运来的葡萄美酒,配着一套四个的夜光杯,紫红酒液倒进去,夜光杯绿莹莹的透着红,像是自己能发光似的。我喝一口,举着杯子笑一阵,再喝一口。如此喝了大半壶,耳边听到脚步声,我转过头,哈丹来了。
我伏在白虎皮上,眼神里勾出十二分的媚,对哈丹招手:“你来。”
哈丹便乖乖的过来。
我拉着他坐下,用另一只夜光杯斟了杯酒给他,枕在他腿上,抬起手,笑道:“你喝。”
哈丹就着我的手喝了,酒液顺着他的唇角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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