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垒筑高墙取的就是“永以为困,不见天日”的意思嘛。
因此允礼只能硬着头皮答了:“回皇上的话,这是循旧例了。”
胤禛继续暴走:“什么旧例?朕怎么不知道?当年理亲王幽禁上驷院和咸安宫时,也没有谁敢加设砖墙!你们都吃了老虎胆啦?!”
允礼抖若筛糠地不住请罪,心里当然很是腹诽:二哥之于皇考,能和八哥之于皇上您比吗?一个是掏心窝子宠大的儿子,一个是恨不得亲手捏死的政敌宿怨。
当然皇帝根本等不及允礼作答,已经抬脚开始往里走。允礼只好连滚带爬跟上。
皇帝在宗人府囚牢前很是停留了很久,院子里四处散落的是青灰色长砖,都是今日刚刚拆下来的牢墙。皇帝没有进去,并非他不想,而是阻谏的人太多,那院墙尚未拆完,留了及膝高的桩子,要入里间就要手脚并用地翻墙。
苏培盛眼明手快让人找长凳去了,幸而这时里面有太医听见了皇帝驾幸,已经撩着袍子滚出来请罪了。谁都没想到会折腾这半日啊,当然他们更没想到皇帝连半日都不能等,亲自跑来了。
皇帝不耐烦听各种什么药石罔治一类的狗屁话,太医院那一套他太熟悉了,没病给说成小病,小病说成大病,大病说成只剩一口气,反正都是忽悠,谁也不肯担责任。
于是皇帝只能嚷出那一句最管用的,里面的人死了你们统统去抵命!
这番话听在随后赶到的允礼耳朵里自是如有雷鸣,里面的人这是要绝处逢生了?这位皇上四哥前几日不还一副不用理会阿其那塞斯黑一党,恨不得他们即刻去死的姿态。
却在这时,胤禛耳朵里听见一声极轻极缓的轻笑,像是一只老谋深算的老狐狸躲在狐狸窝深处,对着无计可施的猎户龇牙嘲笑一样。
皇帝一皱眉:“里面谁在笑?”不用问也知道除了老八怕没人有这个胆子,只是这一声却提醒了自己,这里面躺着的人或许并不是自己苦苦惦记了十年的人。
接着里面就传来一声虚弱的、带着撕拉喘息的声音:“皇上下的旨,怪人奉召执行是什么道理?”
允礼低着头跟着皇帝后面,听见了一阵叹息:八哥被圈之前可不是这样,皇帝都来了还不低头?
皇帝默了一会儿,环顾四周,这里真不是说话的好去处,于是拎着刘声芳的脖子问一声:“吊着一口气,送进宫里你可做得到?可不许他就这样便宜地没了。”
刘声芳闻言连忙表示,臣等倒是可以尽力一试。只是沿途颠簸,恐要慢慢来。这里腌臜得很,万岁可要先行回宫?心里面想这皇帝最后那一句话是不是有点多余。
皇帝当然闻到了挖空墙壁里面传来的闷夏酸腐气息,听说老八已经患了呕疾多日,能好得到哪里去?可他到底还是忍不住,对着下面吩咐,把人送到这里,朕有话要对他说。
一个太监在里面很麻利地给躺着的人净面,又拿干净布单子盖了脏乱失尽本色的中衣,这才将人移到拆下的门板上,抬至墙洞前。
胤禛看着面前颧骨突出的人有点眼热,但他终究忍住了。老八从头到尾闭着眼,他辨不出这个人是不是同甘共苦过的那一个,不想先露了怯。因此他只挥了挥手。
苏培盛小声上前,询问皇帝打算将八爷安置在哪里。
皇帝很想直接说送去养心殿,但想着这仿佛很不合规矩,于是转口成了寿安宫。苏培盛想想,此宫偏缩西北角,只需一堵墙,很能同西六宫隔离开来,也算画地为牢。于是立即应了。
皇帝回到内宫,路过乾清门时张廷玉已经快步跟上,在皇帝耳边小声说:“皇上,保定的折子到了。”
皇帝顿住脚步,连养心殿也等不及不回了:“呈上来。”
一目十行的过了,皇帝先是狠狠地舒了一口,老九没死,事情就有转寰的余地,这很好。他从睁眼到现在提心吊胆,就怕李绂又把事情弄拧了。当下又下了一道口谕,让他们把塞斯黑养好了养肥了转送京城,要活的。
张廷玉一头雾水地下去了。
皇帝的脸就像奶娃的脸,哭啊笑啊没个准儿,你猜就输了。
最能体会皇帝用心的苏培盛倒是有些明白了,立即用眼神示意徒弟高无庸把安置八爷的事情用得妥妥的,务必让皇上觉得没人苛待御笔钦定的犯人。
皇帝刚催了两遍,问允禩送到宫里了没,那头总理三库事的怡亲王带着与同掌户部的果郡王一同递牌子求见。
皇帝心不在焉地见了二人,果郡王提及江苏盐商贪腐勾结一案的审理。皇帝听了不免侧目,这是赶着来提醒朕老八一党的破事的?老十七好像没有这个觉悟吧,那么是老十三背后指导的?这样做到有些符合他的性子,探探口风,好修正路线嘛。
老八他是不会杀了,他多么希望运回宫里的人是同自己共同进退生儿育女的老八。可要是不是呢?是不是还要圈着他,好吃好喝地供着他,等着有一日他能同自己一样想起来?
要是他一直想不起来呢?要是那个老八再也不会来了呢?
他能不能容忍一个不是老八的老八在自己眼皮子低下晃悠呢?
还有老九,放他来全是看在老八当年的情意上,朕不是个食言而肥的昏君。如果老八不是那个老八,他会不会领自己这个情?
作者有话要说:回来了,呵呵 不忍心让八哥伤心太久 所以直接从四哥回来开始写 八哥吃的苦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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