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立时传来阴恻恻的气息,我背后一毛,对擎云堆起一个笑:“我去与你一起骑马。”
曲徵顿了顿,弯起嘴角道:“不必了,还是让他休息。”
“谁要你假惺惺,”擎云冷哼:“你不就是想与阿初骑马么,偏不让你如愿。”
“这实是你误会了。”曲徵淡淡道:“方才我打中了你的后心,想必不太好受。”
“哼,便如蚊子叮咬,半点感觉没有。”
“哦?那阁下还想试试看么?”
……
眼见又要打起来,我嘴角抽了抽,大吼一声:“行了!你们都上马车,看好慕秋……我去骑马总行了罢!”
大约这二人都撑不住了,是以均没吭声,出奇的意见统一。我在车夫同情的目光下爬上马,不禁有些忧伤:本来是想把他二人隔开这下倒好又跑到一处去了果然是相生相克相爱相杀么……
张歆唯所在的镇子不远,不过一个时辰便即赶到。
我与当地人打听了消息,杏林坡有许多医药馆,此刻张歆唯便在其中一家分店里,沿着大街直走便是。我忍不住加快了行进速度,待到了妙手堂,却见大门紧闭,不由得心中咯噔一下,不知又出了甚么变故,便赶紧上去捶门。
门很快便开了,一个小童走出来,问了我的名号就去通传。曲徵给了车夫五倍银两,我将慕秋抱进妙手堂,不多时便见张歆唯走了出来,她目光在我三人身上转了一转,最后落在慕秋身上,立时闪亮起来。
“伤得都不轻呢……”她“啧啧”了一声:“尤其是这位姑娘……”
张歆唯翻了翻慕秋的眼角,又查看了她背后的伤势,面色不禁凝重起来。我立时紧张了,拉着她的手道:“张姑娘,可……可还有希望?”
“当然。”她一副受了轻视的模样,气鼓鼓的圆了腮帮子:“这种伤我闭着眼都能医好!”
……
那你乱凝重个甚么劲儿啊!
“但是嘛……最近钱赚得差不多了,我亦受了爹爹的教诲,觉得金姑娘你说得甚对,神医是应有些自己的风骨。”她从身后搬出一块牌子,上面密密麻麻列了许多条例,指着其中一条“穿藕荷衣衫的女子不治”,讪笑道:“可惜这位姑娘不符合规矩……”
我胸口一疼,忍着把牌子摔烂的冲动道:“张姑娘,这规矩也……”
忒扯淡了些!
擎云冷冷道:“这个容易,给她换件衣衫便是了。”
“那不行的,须是受伤穿的这一件,我很讨厌藕荷色……”她挠头道:“金姑娘,非是我不帮你,只是规矩便是规矩,这亦是检验我节操的时刻——”
曲徵淡淡一笑,将一张一千两的银票放在桌上。
她一个箭步冲过去揣在怀里,对童子吼道:“快将这姑娘抬进房中,热水药箱伺候!”
……
这种四肢无力但好想掐死她的冲动是怎么回事……
张氏不愧为杏林圣手,待热水换了数桶,她从房中出来的时候,慕秋的内息已然平稳,面容极为安详。我放下心来,看张歆唯给擎云金针调穴后,又进了曲徵房中。我身上皆是皮外伤,虽多却不重,是以只须童子为我包扎便好。
然她这一进,却足足过了六个时辰,仍是没有出来的迹象。我在外面昏昏欲睡,索性便趴在了桌子上,擎云便在旁与我一起等着,直至月明星稀,房门嘎吱一响,才终于见张歆唯走了出来。
“怎么样?”我故作一副不是很挂怀的模样:“他死不了罢?”
“当然,到了我手里想死都难。”她得瑟道,不知为甚额间竟似有汗。我放下心来,恭恭敬敬对她作了一揖:“张姑娘大恩,金百万此生绝不敢忘。”
“不必不必,我收了银子的,自然要尽力。”她赶紧扶了我,面上有一分难得的尴尬:“这个……先不说了,我需去查查典籍,金姑娘你们自便。”
她言毕便脚底抹油溜了。我挠挠头,这么晚了还须看书,倒真看不出她是这般刻苦的姑娘。此时已入夜了,我转过身瞧了一眼曲徵紧闭的房门,刚刚迈了一步,却又顿住了,微微垂下头来。
他没事便好。
而我……不该再给自己更多靠近的借口了。
一日下来滴水未进,我摸进妙手堂的伙房,随意做了几道小菜,让童子每样盛了些给曲徵送进房中,剩下的便摆好唤了擎云一起来吃,他仍是一副阴厉模样,坐在桌前亦不动筷,只是沉沉望着我。
“是我这三年学来的手艺。”我热切的瞧着他:“以前我常常想,若你我不是在九重幽宫相识,都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大约便是如现在这副光景。”
坐在普通的伙房中,二人淡淡相对,吃着普通的饭菜,过这普通的一天。
当年,连做梦都在奢望的东西,真的摆在了眼前。
擎云轻轻“嗯”了一声,伸手拿起碗筷,微微有些颤抖。我努力按捺心中的波澜,亦开始动口,只是不知为甚谁都没有言语,便这般默默的吃饭,气氛一时间有些压抑。
半晌吃完了,我站起来收拾桌子,捡到他面前的时候,手却被按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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