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那女子呜呜哭着,想是极委屈。
木头板子又噔噔噔响了一阵,有人啪的一声关上了窗。
“唉……你说这些狠话做什么……若我走了,你当真舍得?”
啜泣声低了,变成断断续续的哽咽。
“……莫要哭了,你……哭的我心里乱糟糟跟一团浆糊似的,我……我不走便是了,不走了,啊?……”
窗栊里,烛影晃了晃,哽咽声也停了,转做几声绵绵啼笑。
潭溪也跟着抿了抿嘴,虽说女人哭起来叫人心烦,可是这旁人的幸福亦是幸福,无端端的叫潭溪好一阵子羡慕。
潭溪将那衣服叠好,搁在地上又往前走。
却说这夜月黑风高,寒气极重,潭溪在长街上直晃到夜半行人尽散。
那时北面阴风来处突然呼啸着涌来大片白雾,成千上万的阴魂鬼影,同往常一般哭闹着一哄而过,在岔路口处又潮水般分流,不知要闹到何方。
待那群鬼物行过,潭溪找了棵树,三两下爬了上去,捱了一宿,一宿无眠。
翌日清早,东面飘来一朵灰云,乌压压一片直逼而来。
待那团乌云来至近前,潭溪方才瞧清,竟是黑漆漆一团老鸹,遮天蔽日地迎面扑来。
潭溪逃躲不及,忙用手护住脑袋,耳边一阵嘲嘲哳哳的嘶叫声,翅膀一个接一个地拍在潭溪身上,老鸹毛零零散散飘了一地。
“潭溪……”突然一个声音在潭溪耳边叫道。
潭溪猛然抬头,四周都是羽色透黑的老鸹,一个挨着一个,蒸笼似的罩着他。
正纳罕时,潭溪面前却堪堪幻化出个歪歪扭扭的人影子。
白麻布衫子,血红的长舌头,竟是那个白无常。
“潭溪,可听到我说话?”
潭溪点了点头,那影子恍了恍,似是要散了。
“可还认得我?”
潭溪点头称认得,那影子道:“认得便好,上次走的急,竟把件极重要的事给忘了,故特来知会你一声。”
潭溪拱手作揖,道:“大人且讲。”
“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那黄泉路上光阴易虚度,你在那冥树林里捱了百年,实则人间不过十余年而已。我看你在阳世仍旧游荡不定,挺是可怜,故来提醒你。”
潭溪心下一颤,眼睛瞪的溜圆,磕磕巴巴道:“你……你是说……”
白无常点了点头,又道:“顺着这条路直往南去,无路而转西,见树再转北,百八十步再转西,穿过条巷子,是条大路,直往南去,就是……呃……那个,潭府。”说话间,白无常已在他眼前幻化出那条路来。
潭溪身形一僵,脑子里一股子风浪呼啸而过,一时竟也忘了道谢。
“你且安心在这阳世呆着,把该报的恩都报了,该了的心愿都了了,待你阳气散尽,我等自会来勾你回地府,万万不可再擅自往阴司里跑了,切记,切记……”
说罢,白无常的影子淡了下去,化成一股子轻烟散去。
随后鸦群轰的一声惊起,聒噪着升腾至半空,化作一团浓云一路西去。
却原来,那白鬼怕他不肯安分呆在阳世,故捻一口气,附在老鸹身上,特特来托他几句。看似好心,实则亦为一己之私罢了,此为后话。
且说潭溪闻言,心里翻了个五味大缸般,喜怒哀惧齐生,拧成一股子煞气郁结于胸肺间,一时不知当如何。
第11章 东家有郎初长成(一)
东山冒出个日头尖儿,一缕灿金的光打在潭溪脸上。
地上厚厚一层老鸹毛渐渐变得薄透,继而无声消散。
那缕光虽不强,只是潭溪如今是鬼,最是见不得光的,打在脸上竞像块烙铁似的烫。
潭溪捂住脸跳到树下,遵着白无常所说之路往前走去。
三拐两拐,不过一刻钟的功夫便到了地方。
潭溪定住脚看时,眼前赫然耸立着一扇双开的鎏金大门,红底金字的牌匾上细细錾着“潭府”两个大字,两旁的雄狮怒目圆瞪,前爪微抬,各自压着个乾坤石。
此时潭府大门大敞着,两个灰蓝衫子的小厮抖抖擞擞立于两侧,一个歪着头打瞌睡,另一个正拿袖子遮住日头。
潭溪探头往里瞧,院落中人来人往喧如街市;又有奇花异草交相掩映,鹦歌翠啼好不热闹。
潭溪砸了砸嘴,这十多年过去了,潭家的生意不败反盛,诺大的一座府邸,气势倒是足。
天上日头又热了些,潭溪蹑手蹑脚进了那扇大门。
“江宁的账可收了?”
照面走来个花白胡须的胖老头,肥硕颊腮,个头也不高,一手握着个半旧的厚册子,一手捏着个饱墨的小楷狼豪,眼睛虽小却神采炯炯,滴溜溜转着往潭溪身后瞧。
后头一个年轻小厮笑嘻嘻应道:“回管家,不必费力去收,昨儿个江宁的王老爷派了个贴身小厮亲自送来的,统共五千二百一十两,都已交到账房里了。”这人说完,拱了拱手出了正门。
潭溪吃了一惊,这胖老头就是温中温官家了,想不到十余年了,这老头跟着东家倒是享足了福,一身五花肉看的潭溪直打哆嗦。
温中拿着簿子,又道:“江涵啊,昨儿个老爷要的四千两银子可支出去了?”
“老爷说,晚间备好寿礼再送到柳家。”左手边的抄手游廊上,朱红的栏杆上斜靠着个斯文的清秀少年,手中托着个梨木精制的算盘,懒懒散散的回管家一声。
管家的视线在他身上稍作停留,提笔在账册上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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