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溯又问:“去岁冬天皇兄那一场大病,到底是什么病?”
汪德忠面露难色:“这……老奴也不甚明了,只听太医说是气虚血亏之类。”
白溯斜睨着他:“汪总管要是都不知,怕是更没人知道了。”
汪德忠陪笑躬身。白溯也笑道:“算了,定是皇兄不让你说,我不为难你了。”
汪德忠隐约知道皇帝的病因,想起那阵子皇帝吐血大病,几乎去了半条命,对白溯有些不敢表露的埋怨,斟酌着道:“圣上不教老奴告诉您,那是怕您知道他遭的罪,心里难过。”
白溯察颜观色,如何不知汪德忠的意思。虽然时过境迁,心里还是狠狠抽痛,深悔当时只顾着自己伤心,都没想到皇兄受了那么大刺激会如何。
他捧着茶盅出神,心头千万种情思不定,此刻只想把皇兄抱在怀里轻怜密爱,以后不再让他受一点罪,不再让他有一丝伤痛。
正想的入神,外头有个内监说有急事禀报。汪德忠出去询问,片刻后头上冒汗的进来,面色有些忧虑。
白溯问他:“怎么了?”
“是……是皇后娘娘忽然动了胎气,这会儿怕是要小产了。”
白溯诧异道:“这才几个月?孩子能活下来么?”
汪德忠擦汗:“有七个月了。”他自然不知这孩子并非皇帝的,近乎自言自语的念叨:“都说七活八不活,会平安的,会平安的……”
白溯心里凉凉的想:是个女儿最好,如果是儿子又是个麻烦事,不如难产而死最是干净。不过他是外臣,多过问后宫女子生产之事不妥,于是只坐在阁中等消息。
天色一分一分暗下去,暮色彻底笼罩了宫室。
门外一阵喧闹,汪德忠忙又出去。白溯在屋里都听到,那传讯的内监喜气洋洋道:“皇后娘娘生了个小皇子!母子平安!”
白溯揉了揉眉心。
孩子既是男婴,断不可留,且需得尽快处置。可之前皇兄与他均未料到,朱后竟会在此期间突然生产。没有皇帝的密旨,白溯连后宫都不能随便进入,更不要说处理那孽子了。现在也只能尽快报知皇兄,请他示下。
白溯铺开纸笔写了封信,唤过一脸喜色的汪德忠:“这封信是给皇兄报喜的,你去安排个妥当的人,务必马不停蹄,速速将这信件送到皇兄手中。”
汪德忠稍感诧异:“是。不过……这么急么?”
“没错,急的很。皇兄很着紧孩子的事,一定不可有失。”
汪德忠笑的皱纹都深了几分:“是,是,圣上若听说生了位小皇子,定然高兴的不得了。”拿着信函自去办理。
白溯在信中并未说甚多余的话,皇兄得知皇后生下男孩,自会告诉他该如何做。
只是那孩子赶在这当口突然出生,白溯刚有些宁定的心情又增不安,可又说不上究竟在担心什么,只能一天天盼着皇兄赶快回朝。
又过数日,皇兄的密旨仍未到,白溯却接到前线战报:皇帝所率缇骑军与西紹王的军队对上,两国决战一触即发。
白溯的心立刻悬了起来。
也许是白日思虑过多,晚间他睡得不怎么踏实,一连几天都没休息好。这一晚好不容易睡着,还做起乱梦来,梦见自己去边关找兄长,却怎么都找不到。
他心里焦急,无目的的不停奔跑。春山退去绿意,树木枝叶凋零,梦中的天地之间,到处都覆盖着皑皑的白雪。
无边的苍茫雪地之上,却仰卧着一具躯体。
白黎身着黑色战甲,一头长发泼墨般散在雪里,面容白若冰雪,睡着般的闭目安卧。
“皇兄,你别睡在这儿啊,快起来!”
白溯想要过去拉他,却怎么也触碰不到。忽然,他发现兄长身下的雪地正在被染红。
那是血的颜色。
鲜红血液从胸口的血洞汩汩冒出,顺着铠甲的缝隙流到地上。
那一滩血迹越扩越大,白黎一动不动的躺在血泊里,雪花落在他身上、面上,把他的身躯逐渐掩埋。
“啊——!”
白溯狂叫一声,终于从噩梦中惊醒。
外间伺候的宫人听到他的惨叫,忙进来询问。白溯定了定神,摆摆手叫他们下去。
刚才的梦太可怕、太逼真,白溯心脏狂跳不止,心中涌起浓烈的不详之感。
“不,不会的。都说梦境与现实相反,皇兄一定不会有事。我怎么能被一个梦吓成这样。”
身上寝衣已经湿透了,白溯镇定下来,换了衣服重又躺下,可有些不敢再睡,生怕睡着了又做噩梦。
半睡半醒的躺了不知多久,殿外响起一阵喧哗。
白溯立时清醒,披衣起身道:“什么事?”
“前线发来火急文书,有机密军情需当面向王爷禀报。”
白溯焦躁道:“那还不快传?”
一个满身风霜尘土的汉子踉跄进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白溯一看,是最近刚上任、补了李文昭之缺的兵部职方宋睿。
白溯心里打了个突:“宋将军不是应该在前线吗?出什么事了?”
宋睿伏在地上,红着眼睛道:“禀王爷,我军在白河城中了敌军的埋伏,虽然惨胜,西紹阿史那也死在乱军中,但我军也是伤亡惨重……”
“这么说还是胜了?我皇兄没事吧?”
宋睿闭了闭眼,语带哭音:“陛下被阿史那……当胸射了一箭,重伤……垂危……”
眼前忽明忽暗,白溯往前走了两步,听到自己发颤的声音在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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