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大哥说得对。”长春歪一下头。他比沈阳记忆里肩膀宽厚了,个子即使没站起来也看得出变高,见他如此自然地做出孩子气的动作,竟然有点意外。“所以,我也很不理解,很讨厌那时候、直到现在的自己。”
沈阳不说话,只摇着头。
“那么……你们是来逮捕我的吗?”
“还有心思开玩笑!”沈阳又火了。“我还以为……你想吓死我们不成!”
他冲上前去,没有半点缓冲地跪在草丛里,紧紧抱住长春。
哈尔滨没有跟着跑起来。他只往前走了两步就停住,与长春投来的视线交汇。风拂过荒原,压低草丛,也吹乱过他们的头发。太阳落得更低了,快沉入远方的森林的阴影,阳光终于也不再刺眼。
哈尔滨说:“亏我把你当兄弟,你却什么都不跟我说。害我这么多年,胡乱地揣测、担忧、难受。现在,我问你,你这孤胆英雄当得开心吗?”
“不,一点都不开心。”长春轻声说,那声音和目光都十分柔和,“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不会选这条路。”
“你怎么能这么说?明明……明明你干了很多有用的事!”
沈阳没有插入他俩对话,只是拉长春站了起来。长春一点也不着急,继续耐心解释:“比我想象的有限,也不及我给你们、给国家里其他人带来的痛苦之多。但是,我不会说这些年毫无意义。最早投靠的时候,东京就在怀疑我,也表现出能够同化我的信心。也许他没有算错,这样下去终有一天我会沦落……但如今,一切都结束了,我也没有沦落。”长春的眼睛无比清澈,满是如释重负的喜悦。“只有在这件事上面,我可以说取得了彻底的胜利。最起码我战胜了自己……”
热泪夺眶而出。哈尔滨提高嗓音:“我还是不想原谅你。39年在雪山里见面的时候,你为什么故意表现得冷漠?你可以告诉我更多的,你是不是傻?可……你这副样子,我能忍心不原谅你吗?狡猾,太狡猾了!”
他流着眼泪,一步一步,踏着夕阳的余晖,向张开手臂的沈阳与长春,向他想念的弟兄,向十四年来他都不知道在另一条战壕里奋战的战友缓缓地、坚定地走去。
8月21日,驻华日军降使的飞机抵达湖南芷江机场,等待他们的是数百架银翼相接的飞机和更换了新式装备荷枪实弹的战士。飞机还没有停稳,就被守在周边的群众突破警戒线围了个水泄不通。从机场前往七里桥会场的路上,降使乘坐的汽车一路仍然遭到沿街群众蜂拥围观,此起彼伏的骂声里间或响起石块砸在挡风玻璃上的声音。汽车开开停停,好不容易才抵达会场。
会场已经布好,外面立着松柏牌楼,内部东面墙上印着代表胜利的大红色v字,两侧悬挂四个盟国的国旗。严格来说,这只是个谈判兼象征性受降的仪式,明面上只进行了一个多小时,没有日本城主到场参加,中方也只有芷江露面。仪式结束后的晚上及后面两天,才是实际商讨受降条款的环节,由于是秘密进行,当时少有人了解细节。
倒是事后传开,当重庆结束这次任务,回到自己城市那个陪伴了他五年有余的办公室时,推开门就被五颜六色的纸片糊了一脸,然后响起三个人怎么听都不太怀好意的欢呼:“欢迎回家!”“大胜利!”“王者归来!”
“别瞎嚷嚷了!”重庆甩动头部想甩掉一头的彩带纸屑,却感到有一片顽固地黏在眼皮上,他动手摘下来,那纸片上的颜料居然还没干透,在手上留下一道红印。他顿时能想象到脸上的精彩状况了。而成都、武汉和长沙,三张风格迥异的脸竟然都统一表情期待地望着自己,好像能等到什么感动和表扬一样。
重庆好气又好笑。由于三天高强度工作遗留的疲劳,两种情绪都无法顺顺利利地发泄出来,与其徒然纠结,不如释放一回真我。
他摔开行李箱,捂着脸直接倒进最近的沙发:“你们够了!谁出的馊主意,我都被你们糊瞎了!走开,都走开!我想静静!”
“……”长沙抱起胳膊问武汉,“是不是起到反效果了?”
武汉摊开手,一脸预料之中:“你问我,我还要问那个说要当天把颜料亲手涂到纸上才能传达真情的提议是怎么通过的呢。”
“那都不是要紧事。”成都摆手,“重要的是,我们真的、很努力地、在多位四川同仁的友好帮助下完成了这些手工的、满载对小渝谈判成功胜利归来的喜悦心情的惊喜礼物!他一定是太感动了才……”
重庆分开一点盖在眼睛上的手指,透过指缝看见三个人你一言我一语,气氛活跃,反倒把他们本来要欢迎的正主忘了。他有些气馁地想直接装晕睡过去,却见成都蓦然回首,带起一阵清风,视线精准穿过手指缝以毫米计的宽度,落进他眼底。然后歪过头,微微一笑。
再装下去也没意思了。重庆坐起来,掸着凌乱衣物,说:“你们是不是快要走了?”
武汉答话:“是的。在此之前想先有个正式的告别,于是长沙建议……”
“你卖队友!”长沙怒道,“别忘了你也赞成!”
“我没赞成这个手段!”
“但是你根本就没说……”
重庆深深地想要叹息,他总觉得这场面在过去好几年里似曾相识,旁边的“友军”成都这种时候又完全不管事,如果不疾言厉色地加以制止,他就真的该晕过去了。“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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