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知道,哪怕再来一万次,事件的进行都会是这样,即使明知此时挥出的每一剑,都将是自己的绝响,但是能使出十分力,他就不会减弱分毫。
可是不知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原本还能勉强维持的局面突然发生了变化,那些无情疯狂的人脸突然发生了变化,变得说不出的诡异,攻向他们的刀剑也变得越发难以抵挡,几乎刀刀入肉,而一直和他并肩杀敌的王爷,不知道为何,突然失了反抗,像是放弃了一般,任所有的攻击袭向自己,他却只看着影子,往日熟悉入骨的容颜似乎也慢慢悄然起了变化,去了严厉与锋芒,让月光温润了棱角和目光。
这又熟悉又陌生的人就站在刀剑的中心,静静地望着自己,带着风月无法匹敌的温柔笑容。
似乎有一个名字含在舌尖,影子却无法将他吐出,他想要扑过去救那人,伸出手却离得越来越远。
风都静止,不止是这一方土地,仿佛时间都失了力气,月亮也不知去了哪里,令他眼中的世界逐渐暗淡得无力可见。
影子从心到身体都在颤抖,却发不出声音。
越来越远的那张脸被黑暗缓缓淹没,模糊间,淡色的薄唇轻启——
“影子!”
影子猛地睁开眼,如濒死的鱼一般剧烈地喘息,宁静的屋内浅薄的月光,与一人近在咫尺的如画容颜。
扶宵坐在床头,担忧地看着他:“影子,你没事吧?”
影子茫然了一阵,慢慢回过神来,“公子……”
话出口才发现,原来喉咙嘶哑干涸至此。
扶宵取了毛巾擦拭着他额上密布的汗珠,“你做恶梦,梦到以前的事了,是不是?”
影子全身脱力,水里捞过一般,点点头,又慢慢摇了摇。
“我也梦见公子你了。”
“哦?你梦见我什么了?”
影子面色苍白地看了他片刻,才道:“我记不清了,我情愿是永远都不会发生的事。”
扶宵看出他的不愿多提,便没再问,轻轻一笑,“的确,你只要知道,你家公子很安全,也没什么能伤到我。”
影子的脸色缓和了一些,乖顺地点了点头。
房内静默了一阵。
影子犹豫地看着扶宵,“公子不回去睡吗?”
“我看着你睡着再走。你先合眼吧。”
影子赶紧闭上眼,努力平静呼吸。
只是脑中始终乱哄哄地,明明什么都没想,但就是总有些熟悉或陌生的面孔浮现。
不知又过了多久,扶宵的声音再次响起,“影子,你为什么那么在乎前一个主子?”
影子睁开眼,不解地看着他。
“你们之间是主仆关系,但其实从来没有人要求你要为他拼命到不顾一切,即便你认为这是自己的职责所在,可是为他死了,也毫无怨言,又为什么呢?”
“主子是我最重要的人,我从第一次见到他,就是这样决定的。不想看他那么辛苦,所以要努力让自己更强大,不想见他受一丝伤害,所以为他死了也没关系。我只是想让他高兴,幸福一些,没有为什么。”
影子澄澈的眼,映着窗外皎洁的月。
扶宵屏住呼吸,目不转睛地问道:“即使所有的心意,一辈子也不能让他知晓,也没关系吗?”
“我想对他好,为什么非要让他知道?”
扶宵说不出话来,只能怔怔地看着他。
又过了一会儿,影子有些不好意思地小声说:“其实……我快死的时候,也有想过,早点将心情说出来。可是,后来觉得还是算了。”
“为什么算了?”扶宵马上追问,似乎急于证明什么。
“嗯……如果说出来了,主子会困扰的吧?”影子一说完又很快否认了,“其实也不是困扰!我就是觉得,注定没有结局的事情,不说,一切按着原本应该的样子进行下去,不会有人不满,可是说了,主子喜也好,怒也罢,最终也不过徒增为难。”
扶宵的身子微微往后仰了一下,他的动静太小,以至于影子并没有听见他倒吸的那口冷气。
他还是小觑了这个人,影子心眼单纯,可并不代表他不会思考,他做了那么多,沉默了那么久,并不全来源于他的笨拙。影子其实早把一切都看清了,最令他没想到的是,这个人,心里看得那么透,行动上却从未放松分毫。
这一刻,难以言状的愧疚几乎要将扶宵溺毙。
其实这份内疚早在千年前就埋下了根。太过聪明的人,将影子付出的所有看在眼中,而终于选择了放弃,满自以为是的以为一份抱歉与思念就可以补偿那人。
此后情感冷却了千年,一直到凡尘历世归来,一次偶然,从短暂的误会中挖掘出漫长时光中掩埋的记忆,抱着补偿的心情将人带在身边,后来又更多了些对这种赤子之心的欣赏,于是还想要对他更好一些,若是影子能够更独立自主,他们也许真的能成为朋友,不过现在也挺好,上哪儿再找影子这么听话这么忠诚的宠物呢。
只是世间从没有平白无故饶过谁的道理,自己欠下的,即便是逃过千年,也总有要还的一天。
他曾试探地说王爷放弃了影子,当时被影子激烈地否定了。
现在他几乎没力气抬头正视影子。
“影子,既然他这么重要,你又为什么要对我好呢?”扶宵问出最后一个问题。
他没有看影子,影子也突然红了脸颊,低着头不敢看他。
影子觉得认定公子是王爷转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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