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道,哪知这么个小小少年能有如此心机,只是越发感动涕零,长跪道:“公子千万别这么说,太子殿下既将你们托付于我,万荆便是身家性命不保身首异处,也不能让二位伤及毫发!”
穆子石微微一笑,眸中透出些许天真的渴盼,澄透如碧空:“那我们二人便是姑父的内侄,家道破败前来投奔,寻常人家的姑父如何待子侄,你就如何待我们,可好?”
此言一出,略显悲伤肃穆的气氛登时柔软家常起来,原本的尊卑之分也一变而成长幼之序,万荆听命之余,油然而生一种张开羽翼庇佑恩人的怜幼惜弱之心来。
再看穆子石雪雕玉琢齐少冲清竹树节,忽然忆起自己的儿子身亡之时,也不过十来岁的年纪,一时牵动心肠,目中自然而然流露出慈爱之色。
穆子石凝视着他,轻声道:“姑父,我和少冲从此只有你这么一个亲人……”
万荆心头一颤,不由自主伸臂拥住他二人:“到了这予庄,就不用再怕了。”
穆子石与齐少冲脸靠得很近,突然眨了眨眼睛,嘴角扬起,笑容发乎真心如释重负,齐少冲无声的叹息,心道何谓骗死人不偿命,自己算是见识了。
万荆亲自送他二人去明瓦楼住下,这套宅院前后五进,有两栋小楼另有抱厦花园等处,广种花树轩敞有致,此刻已过未时,春日晴暖,阳光透过扶疏枝叶,光点斑斑的洒落。
万荆边走边问些途中琐事,齐少冲一一作答,两人言谈甚是融洽相得。
穆子石眼前却渐渐发花,步子仿佛踏在棉花上,深一脚浅一脚,耳边齐少冲与万荆的声音越来越遥远,只觉昏昏欲睡,提不起一丝力气,但心里并不惊慌,因为这样的情况早已不是第一次,自那日被掳劫脱险之后,数月来至少有过三回,只要强撑一阵,实在不行咬一咬舌尖或是掐一把手心,便能从晕眩中清醒过来,照常赶路或是应对各种事情。
明瓦楼离前厅也不远,穿过两进正屋往西再过一个小院落就是了。
楼作三层,楠木为梁青砖碧瓦,万荆道:“此处是予庄中最为精致典雅的居所,我一直留着,日日打扫整理,却不许任何人住。”
齐少冲放眼一瞧,见果然不俗,楼下小小的庭院内种着些梅花山桃牵牛,错落有致,贴墙一溜葡萄架,另一侧放着一只芽黄的石雕大鱼缸,里面养着子午莲,绿叶田田,有金色鲤鱼听得人声,便扑通跃出水面又再跃入,他久不见这等美景雅趣,登时忍不住笑道:“哥哥快看,那鱼儿还点头呢!”
一唤之下,不闻穆子石应声,笑嘻嘻的转头看去,却见他脸色雪白,眼睛却朦朦胧胧,笼着烟遮着雾,忙走过去轻推了一把:“哥哥,你又在发呆?”
穆子石似被惊醒:“没有,想事情呢。”转而问万荆道:“姑父,这予庄可有学堂?少冲的学业不能落下……还有,我得列个书单,谁要是进城,就帮我买齐可好?”
万荆道:“买书一事明日我就让人去办,学堂倒是和黎庄合办有一个,不过只是乡野塾师,就怕耽误了少冲。”
穆子石想了想,道:“有先生授业解惑,总是好的。”
齐少冲伸手去水里捞鱼,小声嘟囔道:“歇几天好不好?”
穆子石哼了一声:“你那字都写成什么样了?春蚓秋蛇钉头鼠尾!再偷懒下去道士画符毛驴尥蹶都比你强三分!”
齐少冲忙水淋淋的拎出手来,凑到他身边保证道:“明日开始,还是每日悬腕习字两个时辰,绝不敢有误!”
万荆含笑看着,带他们进楼,道:“这底层待客赏景,你们的卧房起居都在二楼,因往夏天过了,书房我先帮你们安置在三楼,花窗一推,整个予庄都在眼底,又有凉风清新,算是个读书的好地方。”
予庄的仆役手脚甚是利索,楼内收拾得不光干净,连案几上的瓶樽里都供上了刚剪的鲜花。
穆子石方才强打精神说了几句话,此刻心口突突跳得厉害,舌尖早咬破了,满嘴血腥味却也无济于事,眼前不时有浓墨泼洒一般,情知不对,却不愿意示弱人前,恍恍惚惚跟着万荆顺着楼梯拾阶而上,一片模糊中听得身后齐少冲聒噪不休,一声一声的仿佛喊着自己的名字,只觉烦躁不已,正要回头让他闭嘴,突地双腿一软,喉咙里轻轻叹了口气,已摔倒在齐少冲身上。
齐少冲接不住,两人在楼梯上滚做一团。
万荆大惊失色,忙唤来楼下立着的仆役丫鬟将二人扶起一看,齐少冲除了额头磕破一块油皮脚踝扭伤,并无大碍,只顾双手搂着穆子石,双眼睁得圆滚滚的,嘴唇骇得血色全无。
再看穆子石,因滚下去时被齐少冲抱在怀里,身上并无明显伤痕,但双目紧闭,下巴上一片不知哪儿来的血迹,竟是不省人事的模样。
万荆见多识广,一看便知不好,一摸他身上,滚烫如火炭,抽回手掌,满满的一手湿濡汗水,不由得急道:“子石可是有病在身?”
齐少冲愕然,目中露出不肯置信之色,摇头大声道:“没有没有,一路上他不曾生病……他一直很好!他和无伤三哥一样,都是铁打的……”
说着不知为何,泪水已滚滚而下。
万荆一琢磨,再看穆子石两列浓密的睫毛像是濒死的羽翅,了无生气的垂落,心中又是惊佩,又是怜惜,叹道:“你这个傻孩子,你哥哥是不愿耽误行程,硬撑了一路啊。”
万夫人闺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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