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那人手里面的枪茧。
袖口因为动作往上蹭了两寸,露出一小截儿被硝烟污染得灰黄的纱布。徐子敬无比尴尬地收回了手。男人又淡淡瞧他一眼,没多说什么。“走吧。”
徐子敬跟在他后面,“嘿嘿”地笑起来。“好长时间没见了啊,叶昔。”
叶昔的笑容像一个套在脸上的标准公式,一点不变。“好久不见,徐子敬。”
徐子敬耸耸肩膀。他很没出息地把嘴角的弧度又扩大了很多。他好死不死地追上来问了一句:“诶,你什么时候会这样笑了?”
诶,别用你那样的笑对着我,像对着我们队长或者其他那些公事上的伙伴或者敌人。我知道你是面瘫啊……
叶昔没答话,也没回头。
五年零三个月了,我们没见过面。叶昔。你一点儿也没变。
徐子敬开始没话找话。“小夏还好吧?”
叶昔淡淡看他一眼:“嗯。”
徐子敬说你还好吧,情报部这边不错么。
叶处长又“嗯”了一声。
徐子敬再次开口的时候被叶昔打断,他说,“在这等着。”
两个人停在办公楼四层,叶昔掏钥匙开门,徐子敬往后退了两步。他看着男人进了办公室掩上门,有点无聊地铐在走廊的墙壁上四下张望。明明是个堪比克格勃的地方,却建的跟个白领狙击的写字楼区似的。徐子敬心中好笑。
叶昔出来,递给他一只文件袋。“出入情报部的证件,假身份,外围材料。”
徐子敬挑起眉梢看他,脸上带着那么点儿玩味:“我以为我卖身给你们了呢。”
叶昔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道:“任务人选还没有最终确定。”简洁又明了。
徐子敬无奈地笑笑。他忽然很好奇还有什么能再惊动这个人的心绪。
男人看着他,忽然道:“注意安全。”
徐子敬眨眨眼。他张嘴想问,男人已经转身走开。走廊尽头有人喊他。
徐子敬看着那个背影。比他低了两公分公分的个子,颀长的身材。白衬衣,黑西裤,皮带上有一个挂过枪套的印子,浅色的,不易察觉。走路的时候还是习惯性地把右手扬得比左边手高一点儿。军校四年都没板过来。
他知道自己看过去的时候,目光有多么贪婪。
五年零三个月啦,原谅我多看一秒。
徐子敬多站了两分钟,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在这楼里格外的眨眼。于是自觉地下楼,拐弯,发现情报部的院子里居然奇葩地有一家小卖店,挂满方便面和矿泉水的贴纸。嗯,口味儿倒挺全。徐子敬看了一遍,然后跟人家佘了包烟。
没错儿是佘的,他刚从前面儿下来,出了一身的火药味儿身上半个子儿也没有。
“呐,这钱算叶处长账上,一会儿他出来你和他要。”他是这么信誓旦旦地和老板娘保证的,并且在人家将信将疑的眼神里把自己的肩章好好蹭了蹭,以示他真的是个除了身上有点土其他绝对货真价实中国人民解放军。
叶昔从楼上下来的时候就看见徐子敬蹲在情报部大院的拐角里,对着个花池子抽烟。地上已经扔着两个烟头。那个人还穿着作战服,裤腿收在靴筒里,显出几分精干,而脸上还是那么一副明明很严肃但却怎么都让人觉得吊儿郎当的样子。衣服是丛林迷彩,脏污得看不出原样。他自认眼神敏锐,却好像分不出这人身上,哪一片儿是火药的灼痕,哪一片儿是血色的沉淀。
五年多没见,昨天那人一头撞在自己身上,他差点儿就忘了,他的职业似乎比自己还要危险。
叶昔朝徐子敬走过去。在男人仰起脸看他的时候好像不经意地把右手扬起的幅度降低了一点。
徐子敬看起来有那么点儿惊讶:“这么快出来了?”
叶昔简单地点了下头,然后把手里一个袋子塞给他:“刚刚忘了这个。”他说。然后有点惭愧的笑了一下,短暂又细微的弧度。
徐子敬眯起眼睛。他觉得他似乎被晃了一下。然后很迅速地笑了:“你怎么知道我没走啊?”
叶昔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眼光在徐子敬身上扫了一圈儿,意思不言而喻。
徐子敬觉得叶昔同志的目光很是嫌弃,默默地郁闷了两秒。然后拿过那只袋子,里边儿一套衬衣长裤。他干笑了两声儿。“哪儿?”
叶昔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栋楼。“一楼左拐,有更衣室。”
徐少校默默拿起衣服走了。
衬衣很合适。换上衣服的某人终于也人模狗样地看着穿衣镜里的自己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来。嗯,如果脚上穿的不是军靴就更好了。
拎起袋子往外走的时候才发现里边儿还有东西。徐子敬往外一倒一卷儿纱布咕噜出来,雪白雪白。某人觉得自己热泪盈眶。叶昔,你果然是个好同志
-------当然,如果能是另一个意义上的“同志”,就更完美了。
闷骚又傻缺的某人很无耻地自己幻想了一下。一个短暂的白日梦。
院里叶昔正站在小卖部那里,徐子敬嘿嘿地笑起来。
男人走过来,掏出钱夹来递给徐子敬。“别用我的名字。”
徐子敬一脸狗腿地笑着接过来,掏了两张票子又换回去,忙不迭地点头:“明白。”------一点儿也没有一个身为人民解放军军官借着人家情报部处长的名头佘烟还得把肩章翻出来给人看是一种很丢人的行为的觉悟。
他看着叶昔。
男人装起钱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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