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卡斯用力一抹自己唇上的血,看着他。罗伊毫无反应,像是经历了超出承受力的惊讶。或者这根本就是无动于衷,从刚才卢卡斯出乎意料地靠近,到亲吻他,到咬破他的嘴唇再退开,他只看到他因为突然的疼痛而轻蹙双眉。
像块愚蠢的木头。面对他的时候,永远都是这样。
“和上次一样。一点反应都没有的你。”
手心还留有肌肤的温度。他紧握住拳头。
“那个时候我只是害怕那将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你。你命令我走的时候,我仿佛看到了神殿倾塌的景象。”他的声音充满了回忆,“那么害怕,以致于我——”
他轻笑一声。
“现在我只希望这是最后一次见到你。”
他转头看着哈兰。那一瞬间,即便深色的布带蒙着他的眼睛,哈兰仍感到自己的脸像正被无数枚细小的刀片切割着。
“你永远也不会理解。你救了他,同时也杀死了他。这是更加残忍的事情,过不了多久就会让你悔得肝肠寸断。伊利达雷是所有恶魔猎手活着的理由,是我们生命的意义,从一切的开始到结束。失去了伊利达雷,我们什么也不是。”
哈兰定定地与他对视,脸上没什么表情,也没有想要反驳的意思。罗伊也是,一语不发地站着,仿佛卢卡斯所说的是与他毫无关系的另一个人。
但哈兰知道他在很久以前就想清楚了这件事。
“我们都不会后悔。”他说。
卢卡斯露出嗤之以鼻的表情。他把战刃放回背后,转向罗伊,声音变得冰冷而怪异:
“你会回来的,厌倦了这一切之后,哀求着要回来。我们的生命还很长,我会等着那一天。到时候,我很期待你会做些什么来再次证明自己。”
他后退了几步,接着就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恶魔之翼在空中展开,他很快就消失在蘑菇林里。
下一刻,罗伊扔下战刃,几乎在同时,哈兰向他倒了过来。他伸手接住他,却没想到他把全身的重量都压了下来,于是他们一起摔下去。他抱着哈兰毫无防备地跌坐在砾石上,一阵酸麻立时传遍了全身。
哈兰把头埋在他的颈侧,看上去筋疲力尽,额头上的伤口结了血痂,背上衣服全s-hi了。罗伊用双臂环住他,就这样抱着他坐在地上,轻轻拍抚着他的背脊。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们只是这样靠在一起,谁也没说什么。周围传来昆虫有规律的鸣叫,还有吹动草木轻晃的飒飒风声。
“我把你抱进去吧。”罗伊说,同时感到嘴唇一阵刺痛。
哈兰没有反应。在罗伊以为他睡着了、正准备抱他起来的时候,他才轻轻地开口:
“再这样坐一会儿吧。”
罗伊叹了一声,伸手梳理他的头发,又用指节擦拭他脸上的尘土与血污。他渴望道歉,那渴望自心底油然而生,一路向上涌进了他的喉咙。但是话到嘴边他又意识到谁都一定不想再听到“对不起”这三个字,所以他只是说:
“都过去了。”
终于都过去了。
也许是察觉到了他沉重的情绪,哈兰忽然笑了一声。
他说:“卢卡斯认为是我勾引了你。这么想不公平。”
“为什么?”
“我什么也没有做。”
罗伊抬起他的下颚,吻了一下他的嘴唇。哈兰尝到他嘴上血的味道。
“即使什么也没有做,你的存在本身也无时无刻不在吸引着我。”罗伊停了停,又说,“尤其是眼睛。”
“我的眼睛?它们可不会灼伤人。”
罗伊笑起来。
“可它们冷得让我瑟瑟发抖。”
“冻坏你了吗?”
“没有。因为我让它们重新燃起了火。”
哈兰强忍着笑。
“所以确实是我勾引了你?”
“是的。”
“那么你一定是蠢货。”
“你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他仰头凝视着罗伊,没有继续说下去。
当初他们互诉衷肠、坦诚相见的时候,他从没想过在他认为自己每次都一眼看穿罗伊的同时,罗伊也j-i,ng准无误地看穿了他。他的踌躇、退缩、抗拒,一切让罗伊在生死之间徘徊过之后才得以追赶上他的因素。那一切都太沉重了,以至于现在他们以这样戏谑的谈话方式追溯过去的行为也来自于那沉重。不是因为那些沉重需要幽默来缓和,而是因为情感与yù_wàng的曲折,生命中所有元素的混合与平衡,它们都太复杂太深刻,到最后只能用玩笑来传递。
那是一段混乱不堪的时光,哈兰回想起来。那时的自己,肯定做梦都想象不到此时此刻这样的景象。他可以想象□□的喷发,一次也只有一次的狂热的r_ou_体之爱,但绝不是这样的平和——他们靠在一起,幸福浸透身心,又通过相贴的心跳和彼此轻轻摩挲的身体把这种感觉传递给对方。
在这样的情境之下,他第一次听到罗伊直言不讳地说出他对他的看法,不禁有些惊讶。
他忽然也想说些什么,像是以牙还牙,或是证明自己有着同样的只对于彼此的敏锐。
“那你呢?”
“我怎么了?”
“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你不想活下去,又本能地不想死。”
罗伊怔住了,哈兰的话让回忆在眼前蓦然重现。
深重的暮色,潮s-hi的蕨丛,一阵又一阵骤然降临的黑暗,还有驾驭着羊角柄短刀的灵巧的双手。他在那里找到了光。
为什么会这么准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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