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大人只是笑着揉揉他的脑袋,温和地对他说,阿远以后就把这儿当成自己家吧,有什么不懂的,问白拂或者问我都可以。
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这些树上挂着小小木牌子,是当年大人和白拂教他认识花草树木时挂上,大人和白拂,从未觉得他可怕。
楼远放下手中的木牌子,转为抚向自己的脸,继续往前走。
他如今有着一张完好的脸,只有少数的人知道他这张脸曾经有多可怕,他这张脸,可是被大火完完全全地烧毁了,若非遇到大人,他早就在那一场大火里死了,而他被大人带回来后,他有整整一年的时日不能见阳光,他的脸缠了整整一年的绷带。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忍受过怎样的痛苦,他曾痛苦得将他的脸抓挠得见骨,若非白拂日夜看着他,只怕他不知要缠着多少年的绷带。
他那时的年纪本不当记得太多的事情,可痛苦太清晰,清晰得他根本就没有办法忘记。
然痛苦很清晰,大人和白拂对他的好,他也记得很清晰。
大人拉着他的手给那棵红枫树挂上小木牌时,是他解了脸上的绷带能再次走到阳光下的日子。
那一日的阳光很耀眼,也很暖和,让他觉得他还是活着的,让他觉得他的家还在。
可是,他最终还是离开了这个给了他一切的家,并且想过不再回来,因为他觉得他会死在南蜀国,只为复仇。
然而,他还活着,还好好地活着,活着回来了,没有人责怪他,甚至……还盼着他回来。
他其实,很不孝啊……
“春荞啊。”楼远走得很缓慢,春荞和秋桐跟在他身后,也不催他,只慢慢地跟着他走,走着走着,忽闻楼远好似叹了一口气。
“属下在。”
“你有没有觉得我很不孝啊?大人和白拂对我可谓是千般好了,我非但不想着报恩,竟还一走就是十年,不曾回来看过大人一眼。”楼远用手心轻抚过路旁的低矮草木,缓缓道,“明明我就不是这个相府的什么人,我不过是大人路上捡回来的孤儿罢了,竟还知恩不报,你说我这良心是不是被狗给吃了啊?”
“……”春荞微微拧了眉,“爷多想了,爷怎会不孝,又怎会和相府没有关系,爷在大人心里,可是儿子啊。”
“是吗?”楼远笑了笑,“你和秋桐肯定在心中取笑我,笑我像是变了个人一样,变得都不像原来那个唠叨爱笑的楼远了。”
“……属下不敢。”
“得了得了,什么敢不敢的,你们心里想什么,我还不知道吗,不过一个人而已,我还是看得开放得下的,不用再为我拧着张脸,看着都觉得你们这些日子里老了好几岁。”楼远躬身摘了一朵斜歪到脚边的小野花,转身抬手就插到秋桐的耳朵上,笑道,“秋桐来来来,也给你戴一朵野花,让她少几岁。”
楼远的动作很快,秋桐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收回了手,只见秋桐忙拿下耳朵上的那朵小野花,看着那淡黄的花蕊和嫩白的花瓣,她眼皮直跳,瞪楼远道:“丑死了这花儿,爷你就是个没良心的!看你这些日子蔫吧的像个死人一样,我们天天拧着心,能不老吗!?”
“秋桐!怎么跟爷说话的?”春荞斥了秋桐一声,秋桐连忙收声。
楼远却是不恼,反是呵呵笑出了声,似乎又恢复了他原来那副总是笑呵呵的模样,边走边将手背到了身后,扬声笑道:“行了行了,我还没死呢,不用总为我哭丧个脸,放心啊,爷有良心,不会让你们一老再老的。”
“……”秋桐将手中的野花朝楼远扔去,正好扔到楼远的肩上,楼远也不介意,只是抬手将那朵小野花拈到了手上,边转边问道,“大人在何处?”
“回爷,大人一个时辰前进宫去了,王上又想摆宫宴,传大人进宫相商些事情。”春荞见着楼远笑了,不由得也微微笑了,语气似也轻松了些。
“摆宫宴这种小事,也需得着大人去商量吗?”楼远微微挑眉。
“爷已离开云城十年了,对如今宫中的情况自不会太过了解,属下晓得的也不多,只是这几日跟在白拂公子身旁伺候着,稍稍听着些罢了,多的也不晓了。”春荞恭敬地回答,“爷可等白拂公子回来了问白拂公子。”
“白拂又上哪儿去了?”
“回爷,白拂公子随大人一道进宫去了,似乎是陨王爷这一回不知从哪儿得到了一把琴献给了王上,王上让白拂公子去抚琴。”
楼远默了默,微微点头:“嗯,我知道了,我的房间,白拂让人帮我打扫了没有?”
“属下早就帮爷打扫好了。”春荞浅笑。
“哈?你扫的?为何不是白拂扫的?”楼远轻哼一声,似乎到了这相府他就又变回了原本唠叨喜笑还喜挑别人的不是来嫌弃的楼远,“接我回来居然都没有点诚意,居然用我的人来帮我打扫房间,待他回来他要好好跟他打上一架才是。”
“爷身上的伤还没有完全好透,要和白拂公子打的话,肯定输。”秋桐嗤声。
“秋桐,你就这么吃里扒外的帮别人长威风。”楼远又轻哼一声,走上了白玉石桥,“坐了太久的马车,浑身骨头疼,先回房睡上一觉,谁也别来吵我啊,待大人回来了记得去叫醒我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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