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知道陛下您爱憎分明,”乔停云真诚地拍了个马屁,说,“袁大人已然身故,她当年不过懵懂无知的婴孩,您必然不会迁怒于她。可得安城的火药,始终是个隐患,也许转折的契机,就在她的身上。若是傅嘉木有异心……”
话已至此,以皇帝的敏锐,怎么会看不出他就是为了时雨来走的这一趟?只是这个诱饵的诱惑力实在太大。
袁青岑倒是当真在得安城待了十余年了,若说他对火药有些研究,被人灭了口,是有很大的可能的。
“朕会派英国公去得安城平叛,”他意味深长地说,“你和那小姑娘,则是暗下前往,只是动身前,还要叫她来给朕看看。当年一身傲骨的袁大人,到底会养出个什么女儿来。”
乔停云拜身行礼,这一次,皇帝端坐着受了。
皇后突然召见时雨,整个傅家的后院都为之震动,傅嘉木虽然心有疑虑,然而这时候皇帝已然给他派了新差事----去得安城查看此番异动。这正是傅嘉木求之不得的,倒是一时顾不得时雨了。
事情至此,终于有了令人喘息的余地。
时雨站在外头,等着皇后接见的时候,漫不经心地拨弄着身上的玉佩,说来也是嘲讽,原先用着这玉佩想要找到傅献材让他帮忙报仇,人是找到了,却不是什么好人,可这玉佩却是父母留给她的唯一东西,无论如何,都是丢不得的。
很快,皇后身边的大宫女就来迎她进去。
皇后身子不好,她只隔着帘子看到一个消瘦的剪影,听见几声急促的咳嗽声----传闻中宫身子不好,连带着连累了太子也是娘胎里就带病,看样子倒不是空穴来风。皇嗣是国之根本,难怪以皇帝这样痴情的性子,还又抬起了一个徐贵妃和皇次子呢。
皇后很和气地免了她的礼,看见她身形,便有点儿恍惚地道:“一晃,竟然都十三年了。”
昔年乡野诗案事发,帝后向来举案齐眉,却在那一回闹了天大的矛盾。少年天子意气风发,听不得劝谏之语,皇后为人却仁厚和善,为着袁家的下场,很是争执了一番。
时雨不料她会这样说,正想要开口问皇后是否认识自己的父母,身后就传来另一道男声,道:“是啊,一晃,都十三年了。”
时雨忙拜下去,余光只看见绣着九爪金龙的云靴,皇帝负手而立,却只是遥遥地同帷幔后的皇后道:“梓童,你还怨朕呐?”
那虚弱却貌美的皇后不过轻轻一笑,对着皇帝,竟然并没有什么尊敬的神情,仿佛眼前这人不是九五之尊,只是一个能够同她平等对话的丈夫。她道:“袁家的事情,陛下做错了,当年被发落的臣子,大多都得以颐养天年,可袁大人却连魂归故土,都不能够----臣妾还请陛下,善待袁氏女,来弥补往日过错。”
第58章
皇后一言,更胜先头讲情的乔停云的千言万语。
皇帝吩咐中人扶起那个瞧着柔弱盈盈的少女,端详一番,便道:“……不知道嘉木怎么会把你认作你母亲,依朕看来,你极像你父亲呢。”
若说时雨像是时问萍,此话不假,模样到底是像的,可眉眼中那隐含的坚毅,却是将昔日直谏御前的袁青岑学了个十成十。
只是她到底是女子,容貌又极纤细,便削弱了这一分坚毅,使她看起来并没有昔日的袁大人那样油盐不进。
天子的目光隐含威势,若是换了寻常少女,许要被这威势压得直不起腰来。可她却不一样,虽然看似恭顺的低着头,可腰板却极为挺拔,如松如竹。
皇帝随意地打量了一番,便松开了眉头,冲着皇后朗朗一笑,道:“是个好孩子,给停云说了她,也不怕他性子太不羁,没人管得住他了。”
殿中的紧绷氛围,瞬间就为之一松。
时雨紧绷的身形在无声之中放软了几寸,这时候才发现----皇后所处的帷幔之中,恰有一道极为熟悉的身影。
乔停云清朗的声音便响起来了,“陛下才一见她,心眼儿就偏了,有您撑腰,她想管我,如何还会管不住?”
当着帝后的面,说什么管不管得住的,就算时雨再稳得住,都不由红了脸,嗔怒地看了他一眼,便对上他隐隐含笑的一双眼。
一时间,她隐含的惊惶与不解,都在他这轻描淡写的一笑中被化解了。
两人虽各站在偌大宫殿的一角,可只是这么一眼,便好似在空中架起了一座鹊桥,一些未说出口的话,都已然彼此明了了。
与皇帝的对话,并没有进行得太久。
时雨心里门儿清,皇帝如今看起来好说话,一方面是有皇后和乔停云的面子在,另一方面,也是他对于时雨“知道正确的火药方子”此事深信不疑。
时雨并没有提翻案的事情,她清楚得很,如果她在这件事情上帮不上忙,或许袁家的冤案,再没有昭雪的一天了。
到底是在宫中,傅嘉木叫来监视她的人只能留在殿外,帝后携手而出,把时间留给了二人。
时雨注视着乔停云,忍不住道:“你就这么肯定,我真的知道什么吗?可我……我压根就不知道,父亲也没有给我留下什么东西啊。”
乔停云伸手轻轻地按在了她的肩膀,“你先告诉我,你父亲在得安城都坐了什么,与什么样的人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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