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棠只隐约看见梅树下站着个人影,不过声音能听出来,是韩蕴。
韩蕴特意走近她,压低声音问:“苏姑娘今日是不是……去衙门了?”
“我不是去告世子的状!”苏棠不经大脑便脱口而出。
韩蕴哭笑不得,想到世子爷平日一手遮天的作风,低声嘀咕道:“恐怕你告到刑部、大理寺、甚至告到天子面前也没用……”
苏棠一怔,望着眼前这片暗无天日的光景,心想的确是大实话。
“苏姑娘不该背地和官家打交道,过格了,还回得这样晚,好在世子今日有事出门——”声音很谨慎,能想象到,韩蕴脸色非常不好看。
夜风在梅林间低徊,她背后有些发凉,现在才意识到衙门和其他地方是不一样的。
“我只是接点儿活而已……”她咬紧唇,抓了抓头发,“今天是例外,以后绝对不这么晚,这件事能不能先放放,不告诉他?”
韩蕴定定望着眼前娇弱的小姑娘,好一阵后,轻轻叹了口气:“这不大好,其他弟兄也知情,纸包不住火的……”
“就通融这一次,行吗?韩公子?”
夜色中,高大的身影只是沉默着,并未表态。
她见韩蕴无动于衷,更着急了,又凑近几步:“韩大哥……”
声音已经近乎是央求。
方重衣从宫中回来,路过梅林便看见一高一矮两个身影,走近了才听清,是苏棠和韩蕴的声音。
两人离得很近,苏棠的声音又婉转又凄楚,百转千回,还有示弱撒娇的意思,是平常从来没有听过的语气。
喊的好像是……
韩大哥?
方重衣胸口像是被掏去了一块,不上不下硌得难受。傍晚视野本就不好,他有眼疾,更是看不清,只能看见两团模糊的影子挨得很近,瘦弱的那道影子还一蹦一蹦的。
他被那句呼唤冲昏头,脑中的画面是这样的:苏棠抱着韩蕴的袖子晃来晃去,楚楚可怜皱着一张脸,和韩蕴提什么不可告人的要求。
苏棠在他身边的时候,要么抬杠要么愁眉苦脸,怎么从没这样和他提过?
方重衣心头起了一股怒火,步子却是越发的轻,像一道鬼魅,不动声色行至她身后一丈远的距离。
“你刚刚喊他什么?”
其实这个当口,最正常的反应是问发生了什么,但方重衣此时气昏了头,话便这么脱口而出。
“啊?”苏棠陡然听见背后阴沉沉窜出一句话,寒毛都竖起来了,回头就撞见一道挺拔的黑影。
他个子确实高,这么堵在自己面前,天跟黑了似的,其他什么都看不见了。
韩蕴也有点慌神,世子慢慢走过来那会儿他便发觉了,脑子嗡嗡作响,苏棠说什么完全没注意,听主上发问,竟开始认真回想:她喊的什么?
“跟我回去。”方重衣冷冷看了苏棠一眼,转身往回走。
走了两步又回头,用更冷的眼神掠了韩蕴一眼,命令道:“疏忽职守,去司房领罚,这个月都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是。”韩蕴垂头丧气道。
一路上两人皆无话。回了主屋,苏棠也不敢妄动,默默给他解了外氅,又默默泡了杯茶,心里纳闷这人怎么还不开始质问发火?
不知为何,方重衣今晚没第一时间去沐浴,也没吩咐她什么。
苏棠去角落燃香,忽然听见背后一道温柔的几乎不像他的声音:“晚上是不是回得急,没吃饭?”
她生怕又有什么诈,谨慎地回头看了眼,含糊其辞道:“吃了一点,也够了的。”
“没吃饱怎么行。”方重衣神色淡淡,和旁边的丫鬟吩咐了一句。
事实上,他一回府便听人禀报了苏棠的行踪,她今日去衙门接私活了,当时和韩蕴谈的多半也是此事。
苏棠不知他怎么忽然这么好心,一时间如坐针毡。
“世子要去沐浴更衣了吧?我先去准备衣裳?”
“坐下,吃饭。”方重衣丝毫不理会,又冷言冷语命令了一遍,说罢,在桌边拂衣落座,悠然抿了口香茶,“我也不去,陪你吃。”
苏棠头都大了,人生已经这么灰暗,美好的晚饭时间还要和他一起……她在内心默默地抱怨:你在我还吃得下么?
没一会儿功夫菜就上齐了,合意饼、贵粉红、清蒸江瑶柱、赛蟹羹、荷叶卤……都是合着她口味来的。苏棠原本还意外他怎么知道自己爱吃的,后来想,每晚吃夜宵,那人怎么也把她口味了解的七七八八了。
侍女布菜添碗筷,过后便一一退出去,屋子里又只剩他们两人。
苏棠站在桌子旁,僵着身子不愿意坐,委婉地推脱道:“一起吃,小的怕逾越了规矩……”
“那本世子就把规矩改了。”
“……”
方重衣淡淡扫过她,再一次沉声命令:“坐下。”
苏棠没办法,只能从命。那人仿佛是满意了,不再多言,自顾自开始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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