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便来了这里,待你走了我再离开,诸班直发现不了,重光派来暗中监视你的人也发现不了。”
她大为惊讶,“监视我?”左右寻找,并不见有什么异常,“他派人监视我么?”
云观嘲讪一哂,“他从来不相信任何人,我们的事他了如指掌,为什么让你入禁庭?因为他知道,只要你在他手上,就必定能引我出现。”
秾华觉得难以置信,“可是你的死讯早就传遍各国了,你薨于东宫,至今还有黄门在祭奠你。”
他叹了口气望向别处,“我若不死,他如何登基?要不是当初有人顶替我,混淆了他的视听,我恐怕也不能活命。后来他应当察觉了,可惜晚了一步,因那时忙于临朝,便让我逃出了大钺。他心里有根底,这三年来从没放弃找我,我活着对他是个威胁,必要除之而后快。”
秾华脑子里乱作一团,云观的话让她看到了另一个充满阴谋和杀戮的世界。她一直知道今上不是个寻常人,可是与他相处两个月,慢慢觉得他并不那么坏,甚至还有些可爱。难道是她的错觉么?她心里惶惶无依,因为云观活着充满感激,可是自己怎么办?她究竟陷入了怎样的境地?
她绕室游走,胸口赌憋得难受,前途也变得很远很渺茫。她曾经剜肉补疮,现在问题来了,她从一开始就做错了。她曾想过自己的不坚定无法面对云观,谁知担心都成为现实,老天真是同她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
“为什么会这样……”她喃喃着,感觉背上一阵阵寒将上来,她抓住云观的衣袖,哑声问,“你是何时回大钺的?为什么不早点些来找我?如果提前三个月,也不会是眼下这种局面了。”
他垂眼看她,恻然道:“我若有办法,怎么会让自己心爱的姑娘嫁给仇敌?我万般不甘心,终究抵抗不过命运。也许你注定要入主禁庭,不管国君是我,还是重元。”
秾华觉得委屈,帕子掖住了口,抽泣道:“我请命和亲不是为我自己……”
“我知道,是为了替我报仇,所以我觉得很对不起你,把你拖进这趟浑水里来。其实我一直在考虑,要不要让你得知我的消息。或者就当我死了,你去找个好人家,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可是我真没想到,你会做这样的决定。”他叹息着,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还是个傻丫头,冒冒失失的。凭你怎么会是他的对手?我那时与他斗,只一局便丢盔弃甲了。在绥国逗留得太久,一个被架空了权力的挂名太子,根本经不住他发力。你呢,自投罗网,现在可后悔?”
她细声道:“那时崔先生说你死在他手里,死状多可怜,我心都碎了,所以才立誓要取他性命。”
他的唇角笼起一层稀薄的笑,阳光从垂帘间隙照进来,斑斑驳驳落在他的皂靴上。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澄澈如泉水的少年了,长成了一个男人。高贵镌刻在他骨血,即便落魄,他依旧是骄傲的。秾华与他多年未见,隐约有些疏离了,然而他一笑,她就觉得那还是他,从来没有改变。
“我是失败者,崔先生可怜我。”他自嘲地摊了摊手,眼神转而锐利起来,几乎刺破人的皮囊,“你见过兽园中的厮杀么?其实人与人争斗,不比野兽好多少。为了权势手足相残,帝王家司空见惯。彼时先帝病重,已经没有能力主持朝政,我监国,他不来上朝,紫宸殿上的坐席便会空出大半。后来他索性控制我的行动,连我母亲也一并软禁。人一旦尝到甜头,*便会膨胀得无限大。到头来他还是不耐烦了,决定除掉我。钺国没有了太子,肃王继位便顺理成章。秾华,你还不了解他,他在你面前展现的,是他作为胜利者从容优雅的一面。他的嗜杀、他的残忍,终有一天会令你刮目相看的。”
她有些怕了,“你是说……”
他轻轻颔首,“他志在天下,绥国和乌戎早晚会落入他掌中。到时候你的母亲、高斐,都将是他的阶下囚,想杀便杀,想留便留。”
这不是她愿意看到的,战争会死很多人,会让富庶的城池血流成河。就算她嫁到大钺来,绥国依旧是她的故国,那里的当权者是她的母亲和兄弟,覆了国,就再也容不得他们了。
她全没了主张,扶住案头说:“我从来没有想得那么长远,我只想过有一天杀了他为你报仇,钺国群龙无首,大绥趁虚而入……”
他沉默不语,在直棂窗前坐下,脸孔背着光,看不清他的表情。过了很久才,方抬起头来看她,“秾华,七夕那天重元遇袭,刺杀他的那个人就是我。”
既然他出现了,那之前的一切都好解释,她虽意外,但并不吃惊,怅然道:“难怪我看那双眼睛很觉得熟悉,原来是你。”可刺客是他,又叫她局促起来。云观是为了她才会放弃那么好的机会,若不是她中途出来挡刀,也许今上已经被他杀了。她嗫嚅了下,“我不知道是你,扰乱了你的计划,你大概很生我的气吧!”
他没有立刻作答,只说:“那日是千载难逢的好时机,他带你游瓦坊,本就是微服,事先也未布置禁军。那些跳阵舞的都是我过去的部下,不管他身手多了得,落入阵中便难逃一死。可惜杀出个你来……拿把伞就上来拼命,要真伤了你,我不能原谅我自己。我是很生气,但不是因为被你打乱了计划,是因为你舍身救他。”他灼灼望着她,“秾华,你我的感情还和原来一样么?我还能抱有希望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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