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驳古觉得他再也找不回当初那正常男人该有的冲动了,他对此的反应仅仅是掀了掀眼皮子,有气无力地说:
”你想死吗?”
聂驳古很平淡地陈述事实,但这很显然激怒了兰纳。兰纳的眉头先是高高挑起,然后死死皱着,眼中翻卷的黑涩情绪简直想要将对面那个不知好歹的男人燃烧殆尽。
“你以为,”兰纳伸出手,鲜红色的指甲轻轻地划着聂驳古的下巴,带着危险的亲昵感:“我很想碰你么?”
永远无法忘记,当她诚惶诚恐地被家主召见的时候,迎接怀着终于被兰纳家重视的欣喜心情的她的却是一群冰冷的仪器,她被按在仪器上,机器将尖端刺入她的眉心,很痛很痛,比当初被兄弟姐妹们拿针扎入十指时还要痛。在她的惨叫中,有人像是在评论市场上的猪肉分量一样不含一丝感情地说:她可以。
那先生就带走她吧。家主如此微笑着。
于是她就这样被送走了,之后的记忆一直都是一段空白,那是被深度催眠的后遗症。噢,她算漏了,期间她有一次的清醒,可她却怨恨为什么要记住那一刻,为什么不干脆将所有的都忘记——忘记她被糟蹋的那一刻,忘记那个毁了她的男人,就当这一切从未发生过,她还是兰纳家族里一个不起眼的庶子,小心翼翼地生活着。
——谁也无法理解,当一个少女好不容易从死亡的混沌中清醒过来,得知面前两个染血的婴儿是她的孩子时,该是一幅怎么样的心情。
女人妩媚地笑着,笑意却未达眼底。
“我想你有必要认识到你现在是我的囚徒这个事实呢,现在可不像是你在诺顿星那么舒服了,再没有数不清的女人被选出来让你为所欲为了。我其实很想将你身体的部位一块块地切下来,这样在x茭的时候,说不定我可以大大减少碰到你身体的几率了,反正你只有留下那活儿就可以了,那是你唯一的存在价值。”
“那就不要碰我。”聂驳古无视下巴处的刺痛感,语气平淡带着认真建议的意味:“既然你这么讨厌我,为什么还要勉强我和自己?”
“那当然是为了‘造神’。”兰纳的表情张扬而恣意,眼底燃烧着野心:“就像是我那两个可爱听话的孩子斑鸠一样,创造一个、两个……无数个‘神’——神掌控世界,我掌控神。”
“……你是贪婪的母亲?”聂驳古直勾勾地盯着兰纳,他的表情难以言喻。
“不是、不是、不是!他们是斑和鸠!不要擅自给他们起名字,你没有资格!”一阵刺痛传来,聂驳古感到下巴与脖颈的交界处流下一片滑腻。兰纳的指尖划破了男人的皮肤,鲜血将那指甲盖上的红色染得越发亮丽:“只是我的斑鸠!”
聂驳古恍惚地看着兰纳,眼前的兰纳是过去埃莫森送到他面前无数女人中的其中一个,她还活着,如此鲜明的愤怒,如此鲜明的怨恨,如此地、鲜活——
男人沉迷在自己的世界中,喃喃自语着:“你没有死啊……”
“很遗憾。”兰纳一字一顿地将字咬在牙齿里,指尖死死地挤压着聂驳古的伤口,表情已经从扭曲开始向狰狞转变:“我.还.活.得.好.好.的,好得甚至能将你请过来做客——”
“对不起。”
兰纳僵住了,那声道歉来得如此突兀,如此的、不真实。
聂驳古极轻极轻地说:“我没有想过要杀死你们。”
不管怎么样,身为“凶器”的聂驳古始终是直接造成她们死亡的直接原因。逃避了这么久,他终于面对这一切。
“……你觉得这样有意义吗?”兰纳嘲弄地勾起红唇:“你难道觉得说一句对不起就可以将一切抹去了?又或者是,你想说‘其实我也是受害者所以可以放了我’吗?该说你天真过头呢,还是说你那将所有过错推到别人身上的行为让我恶心呢?”
鲜红的指甲一点一丝地将伤口划开、扯大,那猩红的伤口一如女人嘴角那丝最艳丽的笑容。
“这么想要赎罪的话,不如将自己的肠子拉出来打个结如何?”
黑发的男人转动他那黑白分明的眼,古怪地瞥了一眼兰纳,然后又直勾勾地盯着上方的虚空,黑暗一点一丝地将那漆黑的眼珠染得一点光都无法渗入。
“你说的没错。”聂驳古开始笑了,轻松的,没心没肺的,如同第七区那个猥琐到极致的胖子:“老子从来没有天真过,刚刚的话只是一个形式罢了,大家都不必太较真,对吧。”
他对过去所造成的罪孽说了一声抱歉,今后他就会自私地走下去了,不再回头。没办法啊,无论是第七区的胖子、还是现在的聂驳古,他从来都是这样自私到无可救药的人。
兰纳的脸色青了又白,她一巴掌打在聂驳古的脸上,眼睛气得发红:“你这个——该死的——人渣——”
聂驳古的脸被打得偏向一边,过于白皙的皮肤将那巴掌印衬得鲜明无比,黑发遮住了男人的眼,只能看到那鲜红的巴掌印旁,嘴角微微上挑的弧度。
那是败坏的弧度。身为罪孽源头的父,已经开始不再拒绝骨子里的腐朽和崩坏。
“是的,”苍白的男人微笑着:“我是人渣。”
就这样一步步地走向崩坏吧,聂老头已经不能再抽着他那老旧的旱烟,爱莎已经不再能在阳光下旋舞,他们都变成了坟墓冰冷而沉默着,所以对他来说,这个世界上只剩下他自己是最重要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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