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正是灵眉,她原在屋子里呆得烦躁,刚出来走走,不意就遇上她,心里头咯噔一下子,自知终是躲不过,忙应了一声。两人皆走过花堵,来到月洞门,螺儿先福下去,“我只疑恍了眼,竟真是夫人。”说罢起身,细细看她。
灵眉尴尬极了,又不知说什么,只喃喃道,“螺儿姐姐快起来。”
螺儿细细看她,问,“夫人缘何会在这里?”这话问得似直实伪,想她一个周奉屋里的,原先在济州时明明看见灵眉跟杜家的车上京去了,现下突然这里见到,如何能不疑?若疑,必会先存在心里,绝不会这样大喇喇问出来。然则灵眉单纯,只当周奉并无告诉她甚么,心里头憋得油煎一般,还强笑着将原先与周奉说的那一篇子话拿来说了。
那螺儿听罢频频点头,“原来是这样,”二人携手共走,又问,“缘何没有告诉奶奶?”
灵眉纯善,不觉她句句逼迫,只顾自己心慌,慌乱中扯过一句谎来支吾,“没有告诉么?我只当他已经告诉了的。”
螺儿不再追问,两人默默走了一时,笑道,“夫人住在哪里,我过去坐坐。”灵眉也道,“不知道你到了,不然昨天就找你玩去。”略寒暄几句,这才缓和了些。
待到灵眉的屋子,两人坐下,螺儿打量这里比主屋小巧些,布置得精致秀气,虽不比那处的华丽,也很费心了,心话那一位必颇看中她,只不知时景如何。再看她,穿着玉色丝衣,鹅黄花叶一直斜洒到腰身处,那纤腰不盈一握,翡翠色丝绦垂在膝上,人如瑶池仙柳一般。不禁暗暗想,这样的颜色,难怪他要上心了,我们起初怎么就没看出来?!
她两个枯坐一时,灵眉忍不住问起贞良近况,那螺儿不知周奉究竟欲拿她如何,不再暗敲,略捡两句说了,灵眉这边既盼听到,又怕多听,不敢多问,因此这一盏茶的功夫几次冷场,再无有当日济州一处玩时的融洽情景。螺儿走后,灵眉扑到榻上,咬着绢子想,“这样尴尬,她未必没有觉察,再者说,这满园的人都知道,便她一时不知,也保不住长久——”歪在枕上哭了一场,又想贞良,却是连想都不敢深想,胡乱睡去,当日饭也没吃。
郁郁三两日,第四日灵眉吩咐备车去附近庙里拜佛,袅袅香火中,菩萨慈眉善眼悲悯地看着自己,她闭目深祷,“菩萨菩萨,小女子深有罪孽,父母俱失,亲人俱丧,我本也无依,苟活在世上,若这段孽缘终须有报,都报到小女一人身上罢,万万莫伤害了贞良姊姊。”
当天回到家中,因几天没好好吃饭,这一趟又经了风,便早早歇下。这一觉却睡的并不稳,梦里头尽是菩萨的脸,远远近近得看着自己,不知为何,明明是慈眉善目的脸庞到了梦里头却狰狞起来,枕上叶灵眉左右辗转,皱眉紧目,睡的似梦似醒,忽一时睁开眼,竟不知仍在梦里还是醒着。
床前却坐了一人。
“你是谁?”她惊跳着坐起。
那人背对着她,现下转过来,淡淡道,“我见姊姊痛苦,特来开解姊姊。”
灵眉抱紧被子,惊恐不定,“你是怎么进来的,剪云呢,剪云,剪月——!”拨帐向外呼唤。
鹤来一挡,灵眉跌回去,他注视着她仍淡淡道,“你的下人们这会全睡着呢,我不发话,他们谁也醒不来。”话锋一转,接着道,“姊姊既在这里待得如此痛苦,不如跟我走吧。”
灵眉又惊又气,“你怎么敢……你究竟是谁,我为什么要跟你走?”一面痛斥,一面暗想,若他强来,必要拼死也不能遂他的。
她的心思在鹤来眼里却不过儿戏,轻蔑道,“罢了,你若真是贞妇,怎么就从了周奉?”灵眉微微一怔,“那又怎样,我从他未必就要从你。”
鹤来也一愣,竟凑过来,“莫不是你喜欢他?”黑暗中,那张脸上有惊奇、探求、疑惑,还有欢喜,十分诡异可怖,灵眉骇怕起来,不住后缩,鹤来却愈发癫狂,忽捏住她脸颊,“说,你是不是喜欢他!”看那一双无辜大眼里只有惊吓无有羞涩慌张,明明又不是,恼怒起来,劲道大得几要捏碎颌骨,咬着牙竟像是悲痛无力到万分,“三心二意的贱ren……”垂下头去。
灵眉被他癫狂模样吓得话都说不出来,她感觉颊上手劲渐松,欲要脱开,却被以更快的力量卡住脖子,摁到墙上,那鹤来眸子雪亮吓人,满含轻蔑——
“你是什么东西,居然敢长得她的模样……”脖子上的手越卡越紧,她渐渐不能呼吸,神智也飘忽起来,慢慢的,他松开她,灵眉软软歪倒在枕上,美目半睁,香魂飘荡。隐隐约约中,听到他在耳边呢喃,也不知是真是虚——
他温柔道,“……既如此,你须要比她更凄惨薄命一百倍才是……”嘴里好像被喂下一粒丸药,那声音益发轻柔,“我祝汝一臂之力,呵呵……”
夜半,正是酣睡时。主屋守门的田妈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谁?”她忙披上薄袄,点上烛火。
“是我,”门外传来剪云焦急的声音,“夫人忽然病了,快回禀二爷。”
田妈忙拉下门闩,“深更半夜的,什么病这样急,不能等到明日?”剪云只抓了个辫子,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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