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秦宋彻底的逼入了死角。因为他心里很清楚——治不好了。
所谓的第三次手术,与其说是治疗秦蕴,不如说是在安慰除了秦蕴之外亲人们的心。
从病被确诊起,秦宋便无所不用其极的张罗着一切,从最顶尖的医生到最新的药,他绝对不要失去他。而秦蕴一直淡定的配合着治疗,以他一人拼死被折磨,抵他亲爱的儿子一时安心。
这些,秦宋不是不知道的。
可人心就是那样的扭曲,他明明知道父亲完全在无谓的受苦,也不愿意放手让他离去。
因为那个决定,他绝对不忍心下。
而现在,他一贯纤弱无忧的母亲,断然而然的站了出来,替所有人下了那道命令。
“阿宋,你长到现在了,没有动过什么大手术,你不懂自己的肚子被人破开来的感觉……我懂,我生你的时候挨了一刀,当时已经上了麻药了,可是手术刀划开我肚子的时候我还是感觉到了,那种感觉……说不出来的空空落落,就好像整个人都被掏空了、元气都散掉了一样。你爸爸当时在边上看着,虽然什么也没说,可是后来就再没有让我怀孕过了。其实本来,结婚的时候我跟他说好了,要生五个孩子的。”眼泪还是掉了下来,扑簌扑簌的打在那张冰冷的金属桌面上,张璞玉终于还是控制不住。一想到那个人这些年来给予她的爱与呵护,即将到来的别离让她恨不得先他而去。
“阿宋啊,如果能够治好的话,我怎么可能舍得放弃呢?你在他身边三十年,我呢?我爱了他一生啊……你有你还漫长的人生要继续过下去,他却是我的全部了,你认为如果还有一丝希望,我会不会比你更拼命呢?”
她不断的掉泪,声音颤的像是下一秒就要飘起来。
秦宋不禁动容,反手轻揽过她,“妈……你还有我。”
张璞玉抱住他,哽咽出声:“那么阿宋,妈妈求求你了……不要再剖你爸爸肚子了好不好?我真的……舍不得了……”
秦宋不再说话,像是冰山终于被海水吞噬,那无尽的沉没、直至最尖的顶端都与海平线齐平的瞬间,那么那么的无望以及无可挽回。
他松开母亲,然后跌坐进椅子里,成年男子高大的身躯像一座山,他的悲伤也沉重的像一座山。
“阿宋!”韩婷婷忽然的推门进来,来不及观察屋子里母子俩异常悲痛的神情,她满脸都是惊慌之色,“爸爸……爸爸吐了好多血!”
张璞玉什么也没说,快步的往门外走去。秦宋拉过韩婷婷满是冰凉手汗的手,大步的紧跟上。
可是韩婷婷越走越慢,秦宋的手臂感觉到越来越沉重,回头一看她脸色发白,四月初的天,竟然额头上和鼻翼两侧全是汗珠。
“怎么了?”秦宋心惊,停下了脚步问。他这一停,她的眼神更加涣散,嘴唇微微翕动了两下,身子一软,就这么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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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婷婷醒来时,天已经黑了。
很大很舒适的一间病房,远远的角落里上着一盏壁灯,灯光柔和的让人有厚重的昏睡**。床头柜上加湿器发出很细微规律的嗡声,隔着加湿器轻袅的白雾,百叶窗闭着,缝隙里微微的漏进来外间安静的路灯光。
她转过头,另一边的床沿上,黑暗里坐着秦宋。
“醒了。”他伸手摸了摸她额头,顺着她的头发,低而温柔的问:“有没有哪里感觉不舒服?”
她摇头,“我忽然晕过去了?”
她记得秦宋拉着她往秦蕴病房去,还记得先前秦蕴昏迷之中忽然吐血,大量的暗红色血液从他嘴里几乎是喷出来的,白色调的病房里,床单枕头上斑斑点点全是血,她想着那些恐怖血渍,一边小跑着跟上秦宋,脚发软头也发晕,渐渐感觉喘不上气了,眼前一黑一黑的,恍惚中他一脸焦急的抱住了自己,接着发生了什么她就再无印象了……
她费力的思索着,秦宋就在一边看着她,温柔的笑着,一眼不眨。
韩婷婷被他看的毛骨悚然,紧张担忧起来:“到底……怎么了?”
秦宋叹了一口气,俯身抱住她,额头相抵,他轻笑时呼出的气柔和的抚在她唇上,“傻宝,”他宠溺到无奈的笑着,“我们要做爸爸妈妈了……我的傻婷宝,肚子里有了我的孩子。”
她的眼睛一下子睁的滚圆,清亮而透彻的眼底满满都是不可思议的喜悦之意。
“真的吗?!”她伸手抚在自己肚子上,摸来摸去也只有满手的肉啊!哪里忽然来了一个宝宝呀!?
“真的,医生说已经有六周了,宝宝长的很好,非常健康。”秦宋把她抱起来,抱在膝盖上拥进怀里,他的声音有种干燥的涩,说不出来的复杂。
在这样一个他三十年来的崇拜与仰望俱都坍塌的夜里,却迎来了他人生里最光耀的一个身份——父亲,秦宋的心被千百种难以名状的奇异力量拉扯着,痛难当、情亦难自禁。
原来就是这样的感觉——一个全新的生命,由此生挚爱为他孕育,即使现在连面也没有见到,他却就已经深深深深的、爱它入心扉。
原来,这三十年来,秦蕴就是用这样的心与感情,在对待着他的。
真可笑,他竟然还曾经怀疑过父亲对他的爱。
真可悲,他竟然曾经怀疑过这种与生俱来的爱。
如今秦宋终于能够懂得。可惜啊,已经这么迟了。
“阿宋……”韩婷婷犹疑的拉了拉他,“你……不喜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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