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嘉看着宋奕长大,自然是看得出他情绪的不对劲,于是也敛了笑意:“起来吧。你此次匆忙入京,恐怕不是只来看看朕这么简单吧。”
“请陛下恕臣弟鲁莽,臣弟想问,以我大宋堂堂三百年昌盛安定之威,何至与大宛同谋?皇兄就不怕,这是与虎谋皮?”
宋嘉端着茶盏的手微微一抖,但接下来他就像什么都没听到一半,掀起杯盖浅浅啜了半口,然后温声道:“她都告诉你了?”
“她?她是谁?柯雅达吗?”宋奕嗤笑一声,“她其实单纯的很,又怎么想得到这区区一张地形图,便能将几百人的性命夺去,更不会想得到是皇兄与大宛来往。”
……只是还没等她想明白,便再也没有机会想了。
“那你倒是说说,朕谋什么?”
“皇兄所想要的,臣弟斗胆一猜,是否是那大宋与呼和沁多年争夺,易守难攻,所处西南边陲的青隘关?”
宋嘉从鼻尖里懒洋洋地哼出一声笑音:“到底还是朕看着长大的小七,真是明白朕的心思。”
“陛下,虽然此时青隘关归呼和沁,当呼和沁被大宛侵占后,自然可以将青隘关一带划给大宋,可是陛下可曾想过,当大宛完全吞并了呼和沁,那么大宋的敌人真的就少了吗?相比得到了青隘关便不再冒进,退居一方的呼和沁上的鞑靼,大宛才是真正的狼子野心,二十年前大宛带着二十万兵力直逼大宋的燕州,难道陛下都忘了吗?再说,陛下又怎么能轻信,大宛一定会信守约定,将青隘关这样关键的地方拱手让给大宋?!”
“哦——朕知道了,你是替耶律凌来当说客的……”
“我确实是来做说客,但却并不是为了耶律凌,而是代表整个呼和沁草原!”宋奕跪在地上,头颅高高昂起,那是他在草原学会的永不言败的骄傲与血性,“大宛之所以提出要与大宋一起,那不过是因为中间隔着一块呼和沁草原。其实正是因为呼和沁,大宛才不能轻易再对大宋起兵。八年前伊贡可汗耶律凌,以草原铁骑硬生生在大宋和大宛之间撕开了一片地盘,将大宛侵占的地方统统抢了回来,又占了大宛安山以南的一片疆土,可却并没有占太多大宋的地界,只是将青隘关占了去。大宛咽不下这口气,自然是要再抢回来,这才会找陛下谋算。臣弟此来不是为了谴责陛下,臣弟只是想,请陛下将暂借大宛的兵力,撤回大宋!”
“撤回大宋?”宋嘉眯着眼盯着跪在地上的宋奕,似乎是在打量一件j-i,ng美的器具,“说得倒是容易!你倒是说说,呼和沁能给大宋什么好处?”
“臣弟以性命保证,只要臣弟活着一日,呼和沁的骑兵绝不会踏出青隘关一步,且大宛国的狗贼,也绝不会再有机会扰我大宋国土!除此之外,呼和沁草原愿意每年上贡纯种战马千匹,寒铁弓箭千副。”
“就这样?可是青隘关……”
“三哥,我最后以宋奕的身份跪在这,请求你对呼和沁草原,高抬贵手。臣弟当年只身前往呼和沁草原,四哥为我求过情,可是三哥没有。我原本以为是三哥消息知道得晚了,错过了可以求情的时机,可是在来上京的路上,我忽然明白了,三哥不是没有提前知道父皇的决定,而是三哥知道了,却不想为我这个弟弟忤逆父皇。也是,我确实不值得三哥冒着可能离皇位远一步的险……”
宋嘉怒喝道:“够了!不要再说了!”
“三哥,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我只是想说,当年你不曾留我在大宋,就如同如今你不能阻我归草原!在呼和沁草原的这些日子,我觉得自己第一次得到了自由,第一次爱上了一个人……三哥,你知道吗,那种躺在绒绒草毯上,身边是喜欢的人,天上是悬挂的星河,耳畔是惬意的柔风的感觉吗?”宋奕唇角勾出一点柔软的笑来,仿佛眼前就是这样的场景一般,“三哥,这就是自由的感觉,我爱上了呼和沁,我不能离开那里。如果呼和沁不在了,那么我也会随这片土地沉睡去的。”
“你说的那个喜欢的人,是耶律凌吗?”
“是的。”
宋嘉挺直的脊背忽然塌了下去,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看着这个在世上仅存的兄弟,心里涌上一股复杂的酸涩。为了登上这个帝位,他已经处心积虑伪装太多年,兄弟早已不是兄弟,父子也不再是父子。这些年来,他亲手用一碗汤药送走过父亲,也亲口命令死侍暗杀兄弟,到如今,他在这世上的血r_ou_至亲,竟然只剩下一个远嫁他国的宋奕。但也正是因为宋奕一开始便从来没有什么夺嫡之心,他背后也没有势力支撑,所以宋嘉才对他不设心防,走得格外亲近些,掌权后也没有对他下手,反而是处处顾念兄弟情谊护着宋奕。
毕竟……这可是他在世上,最后一个兄弟了。
宋嘉忘不了那个跟在他后面,成天玩他腰上玉佩流苏的小七,也忘不了宋奕叫他三哥时,那眼里跳动着的光亮。
那种光亮,让人舍不得掐灭。
“若要朕撤兵,也不是不可,只是,你刚刚说的条件还不够——朕还要大宛国的安山,能打下来送给朕吗?”
宋奕叩首,深深一拜:
“敬请陛下,静候佳音。”
第十八章
宋奕没有在京城多留,当日傍晚便离开京城,急急赶回呼和沁。
临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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