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洹听罢静了良久,抬了抬眼,点了下头道:“是很好。是哪家公子?”
云婵被问得也沉默了一会儿,而后衔笑道:“陛下不必问了。臣女到底是配不上他的,他也断不会娶臣女。长阳的贵女这么多,他总要挑个门当户对的为妻,再者,他……他大概同陛下方才所言一样,想娶个能让他时时刻刻念着想着的姑娘呢,陛下若下旨赐婚,岂不强人所难?”
“也对。”霍洹似乎应得很勉强,心下却陡然一松,“那就……朕顺着你所希望的替你注意着,必定为你寻个合心意的夫家。”
并不容易吧。
云婵想着,她先前未雨绸缪时曾央过皇帝,若要重用兄长便把她嫁出长阳去,他答应了。但长阳以外的年轻公子们如何……他想了解清楚也不容易。
所以她……大约可以在宫中多留一阵子?
“不急。”云婵轻笑间肩头微一耸,抬头望向月光,神色轻松,“嫁人为妻是迟早的事,嫁人后也还有几十年要一起过。但在长阳城里还有臣女放不下的人,想多留一留。”她的羽睫微微一颤,借着酒劲无所顾忌地又笑了一声,“毕竟嫁出去后……很多人就不便再见了,更不好和待嫁时一样同案而坐。如此,只好在嫁人前让自己活得逍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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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明星稀,宫道上被覆了一层白霜,霍洹坐在步辇上,心底的叹息一阵接着一阵。
她有心上人……
他没有追问那人是谁,生怕弄明白是哪家公子之后更觉得比不得。那人把她护得那么好,她需要的时候他总在身边。
霍洹禁不住地想起,在从前的几年里,他明明也曾看到过她的无助,只是从来不曾上前安慰过她,更谈不上护她。
诚然,那时他对她也是没有目下这份心的,知道她迟早要被送出去和亲、他又对以送女人和亲换得国泰民安这事十分反感,总不愿和她走得近。
末了,是她没嫁成,他和她相处了几回之后……心思竟是不一样了。
这是对旁人都不曾生过的感觉,虽是若隐若现却又十分清晰。起初,不过是觉得将那些罪责加给她太荒谬便护了她几次,尔后渐渐觉得她确是需要这种保护的,哪怕她不说。
是以在他知晓了那块玉佩的事后,心中当真着急了。任她怎样一副并不在意的样子,也知她心里还是不好受,一门心思想给她把佩寻回来。
逐渐的……就有点后悔。许多事上她想得很明白,不仅是貌美,心思也通透,直让他觉得,那几年冷眼旁观她无助而连一句话都不说的自己,简直铁石心肠。
所以拿什么跟她心里那人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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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间暖意渐起,薄雾在阳光下慢慢消失不见。那驱散雾气的阳光又穿过铁栅,投进牢房中,映出半室的光明。
身后传来铁锁碰撞的声音,仔细听着,还有钥匙拧动的声响。云意抬头望过去,正开门的狱卒便冷着脸说了他想知道的:“宫里有人到底不一样。听说抓你是冯家的意思,竟还有人有本事能放你出去。”
随着狱卒走出牢门,狱卒就再没说话,静默地带着他一路往外走着,一直走到了狱前的正厅。
“自己进去,听说里面是位大人物,是何人我也不知。你小心着,别得罪人。”狱卒睇他一眼,笑了一声,压了音又说,“据说是宫里来的,如是你那亲妹妹,便当我没提这醒。”
狱卒说罢便退了开来,退到了很远的地方。云意怔了一怔,并不觉得会是云婵来此,很是提了口气,伸手推开了眼前紧阖的门。
厅中别无旁人,只有一个女子背对着他。看身形是个年轻姑娘,却穿了一身颜色庄重到有些压抑的黛色长曲裾。系带将腰肢勾勒得纤细,一头乌发垂着,在接近腰间的地方松松地一扎,有做工精巧的金箍拢着,镶嵌的几颗珍珠色泽淡淡。
“请问姑娘是……”云意问得犹豫。听狱卒方才那话,知道多半是宫中之人,但具体是什么身份却不知了。
“总旗大人。”她缓缓转过身来,低垂着眼眸,面色中寒意涔涔,“你的妹妹,我得尊一声皇姐。”
“……”云意一愕,即刻一揖,“长公主。”
“这几日委屈总旗大人了。”霍檀稍一颔首,“之后的事,总旗大人不必担心,回你的上中所做事去。母后那边有我担着,她不追究了,冯家自然也会作罢。”
母后?
云意神色一凛:“您是明宁长公主?”
登时冷下来的口气激得霍檀抬眸一瞪,与他目光一接,却反是自己身上一栗。
他何止是口气不恭敬,眉宇间的冷意也很明晰。纵是还穿着一袭囚服、维持着揖的姿势,却仍寻不到半点怯意或是颓丧。神色淡泊地如此立在眼前,看得霍檀忍不住想象,这人穿上禁军的曳撒,该是何等风姿。
“我是明宁长公主。”霍檀点头承认了,视线仍凝在他眉宇之间,“所以,总旗大人千万不要告诉我,你是不是为皇兄办事的人。”
云意有些不解,疑惑地看向她,不知她究竟什么意思。
“我姓霍,但我身上到底还有冯家的血。大人若说了,我便不得不告诉母后。母后必定会除大人为先,而若之后冯家……倒了,这笔账到底会算回去。”霍檀露了点笑意,干涩而无奈,“请总旗大人看在我放你出去的份上,给我这大事化小的机会——请告诉我,你只是凭着锦宁姐姐的身份入的禁军都尉府,混个俸禄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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