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绪搅和成一团乱麻,一时间竟不知该从何处开始梳理。
他和楚敬宗其实并没有谈什么。宫中人多耳杂,是最藏不住秘密的地方,这一点无论是摄政王还是丞相心中都再清楚不过。方才的一刻钟内,他们多半时间只是相对着沉默,少量的交谈多数也只是毫无意义的打机锋,唯有楚敬宗的一句话,还称得上是透露了些许微小得不能再微小的口风:
“皇后此番不仅得罪了圣上,更得罪了太后她老人家。即便有皇室祖训在上,除非谋逆大罪不得废后,想必将来也和被废没什么区别了。”
楚家的四个女儿,在楚敬宗心里究竟是什么?即使是个局外人,在发生了身体互换的事情之后,经过了以楚清音的视角和楚敬宗打过的几次交道,秦景阳觉得,他现在也足以给出一个答案。她们是财富,是筹码,是做父亲的用来拉拢他人、借以给自己构筑进身之阶的工具。对于楚沅音这个小女儿,楚敬宗或许是真心有几分疼爱的,但这份疼爱却无疑比不过他自己心中的利弊衡量,不然当初在蒙城,因为河盗劫船的事件得罪了秦景阳之后,他也不会主动提出牺牲楚沅音来平复襄王的怒火。
恍然间秦景阳又想起晚上夫妻闲聊时楚清音所说过的话。楚敬宗已位极人臣,国丈之名不过是锦上添花。一旦楚沅音后宫失宠,这头衔不但不会成为助益,反倒会成为拖累。
竟是一语成谶。或者说,以楚沅音和秦曦的性格来看,闹翻是迟早的事,只是谁也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事情又闹得这么严重。而现在的楚敬宗,虽然嘴上不说,可心里只怕是已做好壮士断腕的准备了。
但这次的事情恐怕也是就算楚敬宗大义灭亲也挽回不了的了。他是楚沅音的父亲,打断骨头连着筋,楚家已经出了一个令王太后憎恶不已、秦曦心中不快的楚清音,现在又再来一个,就算是被这对母子迁怒,楚敬宗也只能生受着。再加上那边徐元朗、徐檀知祖孙还在煽风点火,试图将除了自己家之外的一切他人踢出权力中心圈,那个野心十足的小子,说不定下一个瞄准的目标就是他的丞相之位。
想要在这片危局之中闯出一条活路,掀开盖在头顶并且还在不断向下重压的巨石,似乎只剩下了一个办法——
摄政王的思绪在此处戛然而止。接下来的想法已经越过界了,无论旁人如何揣摩猜测,至少这个念头他秦景阳不该有。这世上或许谁都可以,但唯独他不能。
真的吗?心底有一个酷似自己的小声音在反问他,如果有朝一日,你也被逼入了比楚敬宗还要恶劣的危局,如果不做反应,等待你的将不只是冷待和架空,你的性命、你所珍视之人的性命将都被悬于钢丝之上。只有唯一的一条路能救你和你的家人,即使这样你也要将自己困死在原地,束手就擒吗?
景阳,我是认真的,你还是尽早决定一下何去何从为好。我没有要怂恿你推翻秦曦的意思,但是咱们也不能坐以待毙,眼睁睁地看着利刃悬在头顶上,一天天逼近。你容得下他,他却未必容得下你。
楚清音的话语在秦景阳的耳畔回响。摄政王面上不显分毫,缩在华服广袖内的双手却是悄然握紧。
楚家,徐家,司隶校尉府。这些都不过是配角,北周权力争夺的暴风眼,终归要落到皇宫与摄政王府的头上。山无二虎,国无二主,他和秦曦之间,总有一天要以最残酷的方式分出个胜负。
一切旁的事件,都只不过是加速这个进程的催化剂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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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秦景阳所预料的那样,楚清音直到快天亮了才返回王府。进了前厅,一屏退下人,她的腰立刻佝偻了下去,脸上也现出了疲色。
“事发突然,我们也没有商量的时间,我也只好越俎代庖,替你擅作主张。”她向程徽点点头,在两个男人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拿起一旁冷掉的茶喝了一口。“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吧。”
“现在这个局势,无论我们做什么都有风险,你便按照自己的想法来做就好了。襄王的身份如今也算是你我共有,你当然也拥有对事情的决定权。”秦景阳安慰她道,“秦曦都和你说了什么?”
“三件事。”楚清音说,“首先是今日罢朝会,理由……”她指了下自己的脸,耸耸肩膀,“我想你也已经看到了。然后是要遴选秀女,迎徐皎入宫。这次我没拦着,皇帝对那女孩的称呼如此亲昵,而且还会在做那种事情的时候叫出对方的名字,想必两人已经私下认识了很久,并且达到了相当亲密的地步;之前迟迟没有纳为嫔妃,或许一方面是因为你的反对,一方面也想吊吊徐家。但这次楚沅音的事情一闹出来,他显然是赌了气要把这人接进宫中来了。”
“那第三件事,想必就是对于皇后的处置了。”程徽道。
“没错。”楚清音咧了咧嘴,“不能废后,没有足够的理由也不能关入冷宫,如果把事情传的广为人知,丢脸的还是皇帝自己。所以他打算以顶撞太后为由,下旨令楚沅音禁足,在容成殿闭门反省,并且没有规定解禁的期限。她挨罚我喜闻乐见,当然不会阻拦。期间你那位好嫂子也醒来了,见到我劈头便是一通夹枪带棒,好似楚沅音撒泼是我们指使的一样。我也只好学着你应付她和宁太后的样子,左耳出右耳进了。”
“让你受委屈了。”秦景阳露出了歉意的表情。
“你不是说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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