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震山指着已经坐在院子里的老婆大声咒骂,骂到声音再不能放大的时候,他就会对她抡起拳头,或者对着她歪着的双腿踹上一脚。她的老婆抽泣着,对于丈夫的拳脚并没有太过激烈的反应。只是当丈夫的拳脚相加——打的动作连贯起来——的时候,她才会尖着嗓子哭喊起来,一旦打的动作停止,她的声音也小下来。王金凤走进去的时候,于震山刚结束一顿拳脚,兀自大口喘着气,看他的老婆却很安静,只是脸色发青,身子因为抽泣或者寒冷而轻微打着哆嗦。
王金凤不声不响站到于震山对面,他们之间的地下蜷缩着那一个可怜的女人。她冷着脸看一眼于震山,于震山也看她一眼,但是马上就低头看他的老婆,并且更大声地骂起来。王金凤低头看着歪着两条腿坐在冰冷的地上的犯人一般的于震山的老婆。她想不明白,这怎么会是一对夫妻呢?
于震山的老婆穿的衣服并不多,浑身抖着。王金凤认为她是冷的打颤。她真怕她的腿会被冰出毛病来。她急忙弯下腰去搀扶这个五十几岁可怜的女人。女人也似乎要站起来,但是这个想法——只是想法,因为她几乎没有动弹——却激怒了她的丈夫。于震山把一条腿使劲往后一撇,然后用力踹在他老婆的一条腿上。他老婆“啊”地叫一声,接着就瘫倒在地上。王金凤再也拉不起来。
“你还想起来!我叫你起来了吗?你这个扫把星!你这个死人!你……我叫你还搬救兵,我,气死我啦!”于震山拿手指着老婆的头顶越说越气,愤怒的浑身也抖颤起来,伸着的手指头哆嗦得不成样子。他一巴掌打在老婆肩膀上。他大约是要打脸,结果打偏了。他又抡起巴掌。
“你住手!”王金凤用力几乎喊破嗓子的大喝一声。
于震山愣了有一秒钟时间,但是巴掌还是无情地落下,结结实实打在那个几乎躺倒在地的女人的脸上。王金凤伸手要去阻拦,却没有对方的速度快。她怒不可遏,伸出的手没有收回,而是往外画个半圆用尽全身力气直接打在比自己高的于震山一张胡子拉碴的黑脸上。她这一巴掌打在于震山的左边脸上,王金凤想要接着给他的右边脸上也来一巴掌,可是她看见于震山两只眼珠几乎要鼓出的眼睛,自己的手掌也是被他的胡子刺得火辣辣的痛,心里一个害怕,一下子呆在当地。盛怒之下,王金凤的力气很大,于震山的鼻子竟然流了血。后来有人说,当时王金凤是跳起来打了于震山一巴掌。
害怕和发呆不过一瞬间的事,王金凤的勇气很快恢复过来。当然,这也得力于于震山没有对王金凤及时采取“以暴制暴”的反制措施。王金凤怒目瞪着于震山。于震山也不甘示弱,用接近疯狂的斗牛一般血红的眼睛瞪着王金凤。王金凤并不怕他,绷着脸,把许多怒火放置到眼睛里,只管和他对视着,她因为再次激动起来的情绪而浑身发抖,两条腿尤其抖得厉害,几乎要站立不住,而两只捏成拳头的手也是不可抑制的哆嗦着,因为垂在腿的两侧,有时候就拍打在腿上。
“你为什么打我?”于震山擦一把鼻子,低头很快地看一下手掌,大声质问道。也许王金凤脸上所表现出来的勇气更大于于震山对挨这一巴掌所表现出来的愤怒,于是,于震山打破僵持的局面,首先开了腔。
王金凤继续瞪了对方有十秒钟。于震山的脸因为自己用手胡乱擦了几下弄的到处是血迹,仿佛前线下来的伤兵,而他的鼻子还在流血,为了阻止流血,于震山吸鼻涕似的不断地抽着鼻子。
“你说我为什么打你?”
“你没有权力打我!”于震山的胸脯风箱似的剧烈地鼓动着。他大声说话,至于许多唾沫星子飞到王金凤脸上。王金凤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拿手擦一下自己的脸。于震山脸上细微的变化早被王金凤看到,她因此断定于震山的胆子在小下去。他不敢对自己怎么样。于震山趁机从衣兜里掏出一个烟盒,胡乱撕下一块卷成一个长条的纸蛋塞在流血的左边鼻孔里。
“你把你老婆扶起来。”王金凤吩咐道,看见于震山没有反应,她回头对已经靠过来看热闹的一个妇女说,“你把她扶到屋子里。”这个妇女是于震山的邻居于春苗的媳妇,名字叫做沙甜。看见村长阴沉着脸,沙甜不敢怠慢,急忙过去连说带拉把于震山的老婆拽起来,另有两个妇女主动过来帮助沙甜。于震山的老婆在三个人的搀扶簇拥下一瘸一拐往屋里走,于震山默默看着,没有动弹一下,也没有说什么。
“我没权力打你?”王金凤两眼看着于震山冷笑道,“你有权力打你老婆吗?”看见于震山不说话,王金凤提高声音说,“你有什么权力打她?她的身体是她自己的,难道是你的吗?你以为她嫁给了你,就终身成为你的奴隶了?我告诉你,她完全可以起诉法院告你打她……”
“她不会的……”于震山粗着嗓子说。他的鼻子被纸蛋塞着,鼻血是止住了,可是这样一来,他的一张阴沉沉的老脸却再也没有一点儿严肃气,显得滑稽而可笑。
旁边几个看热闹的就笑起来。
王金凤看着这张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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