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译之这一番话带给大家的惊讶更甚于惊喜,在场的同学们被这种突如其来的幸福冲昏了头脑,愣在当场久久无法言语。我望着顾作言的侧脸,这个人虽然常常都能见到,但是他身上那种素不相识的陌生感却是一天比一天更强烈了。
从天而降的咖啡杯适时地打断了我的思考,浓郁的烘焙香味直扑面门,谁能知道往后有很长一段时间咖啡也成了紧俏货,上海滩的大饭店里也只能喝到味道难闻的替代品。
卫二月的脸近的几乎触到了我的鼻尖,以至于连毛孔都变得清晰可见。她说起话来仍旧是机关枪扫射一般的速度:“顾作言那可真是一个谜,让人猜不透呢。看着品学兼优的一个人竟然总是无故缺课,偶尔出现时总是带来那么多令人震惊的消息。她抬起头来,下颌骄傲的弧度显示出她对这位神出鬼没的学长的向往之情:”不如给他起个别名,ery,怎么样?”
在这样的时局中还能保持着幽默感的人,心脏不可谓不强大。我说:“有这个闲工夫你还不如去查一查顾作言到底在忙些什么,说不定会有意外的收获呢。”
卫二月推搡着我:“这一行我还真不擅长,你倒是可以试一试。
在沈钧儒、章乃器、陶行知、邹韬奋等人的动员之下,社会各界都积极地行动起来。原本矛盾冲突日趋尖锐的上海也因为抵御外敌的倡导而获得了短暂的和平。
放学回家的时侯,家里的混乱情况让我差一点以为遭了贼。水清见我一副大惊失色的神情,好心地安慰道:“小姐,你可不要害怕。三老爷今天特意吩咐说把家里闲置的家具之类的整理出来,说是要捐给什么协会去打日本鬼子。”
我不由得惊讶道:“我爸说的?那爷爷没说什么?”
水清一脸烦恼:“小姐你一回来就给我出难题,真是讨厌。老太爷最不喜欢闲言碎语的人,若是让他听到了,肯定要恨死我了。”她做贼心虚地四处张望着,确定了没有眼线在身边才说道:“下午的时侯老太爷和三老爷在书房里谈了好久,那声音大的虽然听不清在说些什么,但肯定是吵过了。还有大老爷和二老爷,酸溜溜地说,这么做难道不是在分家产,老太爷还在就这样了,若是哪一天老太爷不在了还不知道要怎样呢。”
我不由得怒气冲天:“小心眼,父亲那么做还不是为了全家人的安稳。”
水清又一次小心翼翼地比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可不要瞎说啊,几个老爷们这时候都正烦着那。”
我不由得有些泄气,全社会为了抗日救国都团结到了一起,没想到家里却是依旧如故,几个兄弟之间的勾心斗角看起来永远都不会停止。想想就是三岁的孩子都听过猫妈妈分鱼的故事,就算他们得到了这些遗产,以他们大手大脚的习惯,也必然很快便没有了。
我扔在单人沙发上,整个人直挺挺地倒在了床上。这些天发生的事实在太出乎意料,以至于自己的生活变得和好莱坞大片似的,而且还是威武雄壮的战争片。
我打起精神给曹遇安回信,除了将这些天来发生在身边的事情告诉他,同时也语带威胁地警告他,如果他再这样留在日本乐不思蜀,就摘不掉卖国贼的帽子了。
我写完了信,小心翼翼的将信纸放入了信封内,又仔细地封了口,贴上邮票。门口响起节奏清晰的敲门声,我晓得这样的声音只可能来自于母亲。于是把手上的东西一古脑儿地塞进了抽屉里,又随手翻出一本英文课本摊在桌上做出一副苦读的模样。
母亲微笑着坐到我的身边,又温柔地问我:“那么晚还在读书,会不会太辛苦了些?”
我将胸脯拍得砰砰响,做出一副大义凌然的样子道:“为了国家之崛起而读书,一点都不会累。”
母亲用手指在书页上轻轻敲击:“唔,你这样子能读进去多少我真是很好奇。”
我一低头,脸上瞬间红了一片,我天,我竟然把书放反了。
母亲很体贴地帮我把书页合了起来,用语重心长的口气说道:“我明白你现在的心思,现在世道那么乱,哪里还有心思去读书。可是中国历史上经过多少次的战乱,哪一次不都是最终安定下来?到了那时,百废待兴,更需要各种各样人才。”
我一下子扑倒在母亲怀里,撒娇道:“您说的这些我当然知道。可是外头人心惶惶的,好些朋友都走了,心里好难受啊。”
母亲摸着我的头,无声地叹了口气。稍待却又换了语气:“你不要以为装个可怜就能蒙混过关了啊,想要消极怠工根本没门。”
我给了她一个很无语的表情,但其实心里却已经认同了她的想法。我按着她的肩膀把她向门外推去:“好的好的,我晓得了,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那么晚,你早点休息吧。”
母亲带着复杂的神情望了我一眼,终于还是什么也没说转头走了。接下去,她和父亲想必要面对各种各样的风雨,不过这就是大人们的世界,没有片刻的安宁。
密斯林走的这一天我很是反常地请了一天假,专程去码头送她。离别的时侯,她站在高高的船头上朝我招手,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显得愈发娇小。她的声音被周围巨大的声浪完全掩盖,隔着那么远的距离我又瞧不清她的口型。但是我却能猜到她此刻想要对我说的话,我在心底默默道,希望如你所言,这场该死的战争可以早些结束。
汽笛鸣响,岸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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