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晚最后,卫朝枫是被程意城接回家的。
小龙哥火急火燎地打电话给程意城时,全然说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只说卫朝枫喝醉了。当程意城冒着深秋的寒风在凌晨赶到酒吧门口时,看见卫朝枫的样子,顿时就受到了一顿不小的惊吓。
——这是喝醉的样子吗?这分明已经是快要挂掉的样子啊!
程意城这样的人有一个优点,平时看着闷不吭声挺柔弱的,关键时刻总是能被激发出一股镇定感,处理突发事件的能力也比寻常人高那么一点点。
很快地,程意城定了定神。
她迅速地扶住了卫朝枫,转头问小龙哥:“小龙哥,人命关天,到底怎么回事?”
小龙哥支支唔唔:“他掉了一笔钱,不开心嘛,就来欢乐欢乐……”
程意城再被忽悠也不至于被忽悠成这样,皱眉道:“小龙哥,你看他现在像是欢乐的样子吗?”
“……”
小龙哥看了一眼气若游丝的卫朝枫,抿了下唇,沉默了。
一旁的卫朝枫扶住程意城的肩,出声道:“我没事,我真的没事。”
那点酒对他而言真算不上什么,他也不是喝醉,他是被唐律的出手吓到了。唐律名义上是他小舅舅,岁数也就比他大八岁,但卫朝枫这人从小在唐律的阴影下长大,父权之威渗入灵魂,卫朝枫本能地惧怕这个名字,在卫朝枫眼里,他哪里是他小舅舅,他简直就是他爹。
于是今晚,他没有任何思想准备地受到了冲击,再加上喝了点酒,心理生理一并发作,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程意城,”卫朝枫态度良好,决定坦白从宽,“这件事,是……”我的错……
然而就在他还没说出口时,小龙哥比他态度更良好地坦白了错误:“程意城,这件事,是我的错——!”
程意城:“……”
卫朝枫一囧:“……啊?”
这关他什么事?
小龙哥显然不晓得在这复杂的情况下,他已经阴差阳错地背上了一个黑锅,还急着坦白从宽,争取日后还能交朋友:“那个……卫朝枫刚才喝的酒,有几瓶是假的……”
卫朝枫ap;程意城:“……”
这踏马滴……
人命关天,卫朝枫再看破红尘也还没看破到不惜命的地步,当即连对小龙哥背黑锅的愧疚都没有了,连声音都提高了八度:“姓龙的你还是人吗?看着我喝下去你不阻止我!等着,给我报销医药费,不然老子揍你!……”
一番折腾,当程意城叫了出租车将卫朝枫搀扶回家时,已经是凌晨两点了。
程意城给他放了洗澡水,叫他洗了澡,当他洗好出来时,一杯醒酒茶已经放在了床头,卫朝枫头痛欲裂,睡上*床躺在床头,拿起醒酒茶一口气喝完。
一双手适时地按在他的太阳穴上,动作轻柔地替他按了五分钟。卫朝枫呼吸绵长,在酒精的作用下睡意更甚,闭着眼睛,程意城居高临下地看着躺着的他,只看见他头顶的两个旋。老一辈的人常说,头顶双旋的男子命由天定,个性激烈,人生注定偏锋而走。程意城看着他,此刻他是那么安静,一双长睫毛给这张本已俊俏的脸更添三分柔软。看着他这个样子,她常常就在想,他是否真是一个激烈的人,如果是,那么他的激烈在哪里。在她眼里,他比她更容易、也更擅长撒娇得多。
当他闭着眼睛一发不言,程意城就明白,只要这个人不打算讲,她就是不会追问的。因为舍不得,舍不得再在卫朝枫这个人身上加上一道锁。她常常看着他就会这样子舍不得,好似这个人身上存在着某种永恒的二元性,连续不断的斗争以及不易得的间发性和解。
“有不舒服的话,要跟我说,”她摸了摸他的额,一句追问都没有:“以后,心里有事的话,不要再这样了。你不担心你自己,我会担心你。睡吧。”
说完,她伸手去关灯。却就在熄灭灯光的那一刹那,她被人一把抱住了。
他忽然出手,紧紧抱住站着的她,他坐在那里,埋首在她腰间,平白比她矮了半截身体。他什么都不说,他是永远只会做不会说,程意城却分明被他突然而至的这一举动怔惊了几分,她感觉得到,在黑暗中,他内心正发出惊人的恐惧。
一个女性趋向成熟的标志之一,就是对男性这一个体的本质,有日渐客观的定位。
当一个女生还是小女孩时,父亲就是她最亲近的男性,此刻‘男人’二字在她的世界观中就代表着力量,而且这股力量几乎无坚不摧,小学女生的作文里常常出现这样的一句话,‘爸爸是山’,其背后折射而出的世界观就是这样一种朴素、美好、却也过分单纯的情怀。渐渐她长大了,她就会渐渐发现,‘男人’并不完全由力量组成,他也有软弱、恐惧、犹豫以及不能。
尤其是卫朝枫这种男人。
他过早地接触了社会,由此形成的一种性格悲剧是:他已过早地丧失了展露真性情的本能。
他习惯掩饰、也擅长掩饰,游刃有余的在各种角色中切换,付出的代价是演活角色已成了他的本能,如若他没有这种本能,那么他早已不知死过多少回。每捡回一次生存,他就丢弃自我一分,环境需要他做怎样的人,他就能做怎样的人。当年卫朝枫以几乎不给自己任何退路的姿态退出唐家,与唐家内部各方势力的内斗使他心力交瘁固然是一个原因,但更多的原因却是,他对正在发生的日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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