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室的寂静。
病中的老人沉默地喝药,卫朝枫没事做,他这人是个不安分的本性,绝不会规规矩矩地垂手等在一旁,不由得拿起了一旁方才被砸在地上的文件,带着点兴趣看了起来。
“现在的暴雪,很难看吧?”
一句平平静静的话,由局中最高权利人口中说出来,却是千斤重,更有一种老将暮年的悲情。
“怎么会。”
卫朝枫抬眼,语气寻常,令人在这乱局中得以见到一丝安定的力量,“空方做空是常有的事,打破预期差,砸盘后联手吸筹,将人逼死,垄断暴利。不过是一种玩法而已,没什么太复杂的东西。”
“知道得很清楚啊,”卫鉴诚眼风一扫,“你做过不少吧?”
卫朝枫抓了抓头发,弄得头顶那根翘起的呆毛怎么也不服帖,整个人看起来无辜得很,跟说出来的话一样无辜,“我也不想的。”
喝完药,有女侍进来收拾了一下,卫鉴诚看了一眼落地窗外漫山的松柏。
山林有一股绿色的魅力,永远不息,勿需要无谓的反抗,任何牺牲都是徒劳。古罗马流传一句话,‘一场雨召唤一片草’,世界送出的内在不停,山林就生生不息。
“既然来了,就顺道去看一看他吧。”
卫鉴诚静静地对眼前的这个人交代道,交代得不多,甚至没有直呼其名,也许是因为,有一种属于历史的伤痛需要长期的疗伤,提一提名字也是会立即流血的。
“我累了,想休息了,你回去吧。”
傍晚,晚风清寂,山林的温度要比寻常处更来得薄些。
卫朝枫将衬衫扣子一个个扣好,连手腕处也细致地考虑到了,扣好了暗扣。恭敬的态度,令人明白这一动作绝不是因为冷,而是更严肃的一些理由,比方说,祭奠与怀念。
卫柏的墓地就坐落于山城威尼斯的不远处,这么近的距离,轻易便将一种悲伤的心情示人于眼前:卫鉴诚不是不想忘记丧子之痛,而是这一个老人,根本不打算要忘记。
如若忘记了,他还剩下什么。
卫朝枫手携一束纯白的白花,用上好质感的淡蓝色纸张捧着,扎成一束。蓝色丝带垂下来,在风中轻轻摇曳,拂过卫朝枫的手,温柔的触感一如父亲的爱抚。
男人伸手,轻轻抚过墓碑上那一张容颜。太年轻了,在这么年轻的年纪就被永远定格在了这一小小四方碑上,该是什么滋味。
“……爷爷对您,有过很多期待吧。”
《蔷薇园》中有一段形容柏树的话,写除了柏树之外,在至高无上的名树中,没有一种是自由的;柏树不存在时令合,也不存在时令不合,因而始终生长茂盛。
卫柏。
单单一个名字,内在的期待就有这许多的恢弘。
而这许多的恢弘期待,一朝之间被一个女性打破,付出代价的沉重甚至包括了性命。留给生者的痛与恨,卫朝枫可以理解。
“如果说,这世间存在一种,真正神性的、无罪的、有生的以及可被原谅的手段,可以令人复原,那么,您来告诉我,当下我该怎么做……?”
凉风拂过脸,温柔似应答。
男人屈膝半跪,凝望中只觉山林有声,别有天地非人间。
一小时后,谢劲风在墓园台阶下,看见那一个身影缓步走了下来。
不过是一个小时的时间,他给人的感觉已然微妙地改变了。整个人绷得很紧,不再散漫,有一种张力性的线条感。这样一个卫朝枫她简直太熟悉了,当他想清楚了某件事以及做下了决定之时,他就会是这个样子。
“谢劲风,暴雪有你,我很放心,相信董事长也是同样的想法,”他边走边说,顺手解开了衬衫袖口的扣子,“这一次,是例外。空方的事,背景不会安全,女孩子应付这种事比较吃亏。所以,这件事,我来摆平。”
她沉默地走在他身旁,问得很克制,“你仍然不打算回来,是吗?”
卫朝枫悠悠一笑。
“我手里没有决定权,”时至今日,他早已接受了终生会背负枷锁的现实,“鞠我,抚我,畜我,长我,育我,顾我,复我的人,毕竟姓唐。”
话已至此,聪明如谢劲风,实在太明白了。
“你不会背叛对你有养育之恩的人。”
卫朝枫没有回答,姿态却已经很清楚。如果说一个人一生,只能有一条准则,那么很多年前当他还是一个孩子时,唐律以一种完全成年人的方式,面对面将一切选择权放在他面前,对他讲‘你想把我当成什么人,姓唐还是姓卫,你自己考虑清楚’,卫朝枫已经做出了终生的选择。
以至于日后的卫朝枫闯荡人生,崛起江湖时再疯再野,唐律一句话,他就不反抗。
“这次的空方是什么人?”
“大资金,郑随和。之前他已对暴雪董事席垂涎已久,苦于没有机会,这次联合了不少资金,对暴雪全面围剿,企图复制公司被迫‘引狼入室’的路线。”
卫朝枫眼底浮现出一丝兴味,太久没有碰这种事了,他竟然有些见情*人的幸会之意,“你把资料给我,给我一星期时间。你帮我约他,约一星期后见面。就以卫鉴诚的名义去约,明面上的面子,他不敢不给。”
谢劲风有些犹豫,“时间太紧,你的工作强度会很大。不如再多几日……”
“不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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