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骘表情陡然变了。
归荑感觉到捂着自己眼睛的那只手猛然僵硬得如木头一般。她缓缓拨下他的手,却看到眼前的骇然景象。
尸横遍野,而眼前的少年,还拿着刀子指着姐姐。
君骘的手紧紧攥起,指节泛青。
他眼睛死死地盯着眼前面色痛苦的少年,许久,终于开口。
“梁……禅。”
归荑第一次从君骘的口音里,听出颤抖的意味。
而那个少年的刀应声落下,脸色也忽变地看向马上的君骘。
“阿……阿……骘……不,不可能,你,你活着……你……”那少年摇着头,踉跄了两步,像是回想了什么,喃喃,“那一场,大火……”
“梁禅,你也想要复仇吗?”君骘瞥了一眼倒在地上地窦南筝,又看着他,说:“和你姐姐一样,哪怕会死,也想要复仇吗?”
“姐姐……姐姐……”少年默然掩面,泫然道:“你见到姐姐了?我却自十年前,再没见过她,两位姐姐……可还安好?”
“安好?”君骘哧声一笑:“梁瑢十年前就已经死了。梁玥化名青釉,如今被抓了现成,已经是死刑犯,你觉得,是安好还是不安好?”
少年脸色霎白一片。
“你过去何等胆小,连只雀儿都不敢握,如今拿着刀子,也不觉得如何了,是么?”君骘冷然一笑,归荑却是怕极了,往后靠着君骘,连带着往他怀里拱了拱,抓着他的袖子,说:“君,君骘……救我姐姐,他们,好像要杀她……”
少年一愣,神情冷上几分,目光犀利地扫向归荑:“姐姐?这孩子,是窦家的人?”
君骘蹙眉,伸出手安抚性地抚上她的肩。
这个明显包庇的动作,少年顿时不可置信地摇头,再看着君骘一身门客打扮,说:“你不要告诉我,你现在在窦氏府里做事?”
君骘抬眸,眼神淡淡:“不然呢。”
“你疯了!!”少年目框尽撑,瞪大了血红的眼,说:“他们是我们的仇人!”
“小公子你,是梁家余下的,唯一血脉。多少人舍弃性命也要护住你,即便当年以窦家的胜荣,几番迫害,你也能逃出生天。您是多么有气节的人啊,宁死不屈呢。可你最终,不是也没死吗?”君骘一番话,字字轻巧,可是,刺入对方心中,却是刀子一般。
“可窦家……”少年咬牙。
“你不觉得,好像世间的人都是我的仇人么。”君骘眼眸凛冽,归荑觉得此刻的他有些可怕,抓着他的手缓缓松开,“窦家,邓家,把那一场大火也算上,还有梁家,阿禅,你也是我的仇人。我们,你和我,早就不是我们了。”
“阿骘,你可以恨我。你应该恨我。可是,你怎么能和窦家狼狈为奸?!若我今日要杀了这两个人,你,可是要护着她们?”少年拾起刀,深吸一口气,说道。
“你不会杀人。”君骘笃定地说到。
少年抬眸:“你已经不是当年的你,我又怎么不会改变?”
归荑似乎终于听懂了什么。
君骘和那个少年正商量的,是自己和姐姐的性命!
她猛然用很陌生的眼神看着他,忽然紧紧抓住他的手,似乎在害怕什么。
姐姐此刻晕死,自己又手无缚鸡之力。倘若君骘此刻背叛的话——
君骘低头,瞥了她一眼,叹了口气,说:“你能不能不杀她们两个?”
这样的语气,归荑脸色煞白一片。猛然推开,险些跌下马去,他又牢牢将她拽住,困在马上。
他看了看归荑,又看了看南筝。
“你是在替她们求情?阿骘,她们是窦家的人……”话还没有说完,却看到君骘缓缓地抽出腰侧的剑来,顿时噤声。
然而,意外的,君骘的剑头稳稳指向了少年。
“我是在,替你求情。”
少年身后的人瞬间拔出刀剑来,对着君骘,语气不怒自威:“看你的样子,和我们小公子年纪相仿,何必自寻死路。饶是窦南筝,如今也是倒在这里。你应该知道,你……”
“你一定要杀她们,我就只好,杀了你。”君骘冷然接下话头,眼神一瞬不瞬地看着少年。
少年身后的人疾速朝前掠来,从身后抽出两把短刀。那速度,令归荑都没来得及看清对方的声音,瞬间尖叫出声,然而几乎是同时,君骘的另一只手迅速捂着上她的眼睛。
只听见几声兵刃相接的声音近在耳畔,归荑惊出一身冷汗,然而弹指间,她感觉到什么温热的东西溅上脸颊,一股腥气冲上鼻腔。
然后,就是重物坠地的声音。
捂住她眼睛的手始终不曾松开。
“君,君骘……”归荑颤抖着,叫他的名字。
“嗯?”身后依旧传来他懒懒的应答声,好似如今大梦初醒一般适然。
她摸着他的手,取下,却看到那手上也溅上斑斑血迹。可想而知,她如今满脸的,是什么。
余光瞥到马下倒下的身影,来不及细看,就听到他一声:“闭上眼,丫头。”
她下意识地闭眼,却感觉到他要翻身而下,她回过身抓紧他的袖子,他安抚地帮她擦去脸上的血,说:“我离你远些,免得溅到了。”
少年和几个身后的人都错愕了。
如同梦境一般看着他,刚刚他是单手,且身形未动,几招之内另那个人毙命了吗?
这个少年。
众人瞥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副将,又看向他。
是比那个手段狠辣的副将,更加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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