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完局势后,邓绥意外地发现君骘并没有想象中态度明显,反而是有些出神的模样。
“这一次父亲大人病得不轻,我这才能够偷溜出来应邀相见。我以为,这些是你最想要听到的东西。如果你并不是想要同我细论朝事局势,难道……”邓绥顿了一顿,试探性地问,“是担心,他的病情吗?”
君骘终于回神些许,眼眸一沉,转向她:“一个人丢掉的东西太多了,也许终归会有那么一刹那感到后悔,兴许,那会是在临死的时候。从这一个角度来想,我倒是由衷地期待着……”语气淡漠中甚至夹带着讥讽,可一句话终归没有说到最后。
邓绥眼眸渐渐黯淡。
“那么你找我,究竟是什么事?”邓绥蹙眉,说“如今朝中局势不稳,明哲保身为上上之策。不要参与到窦家和马家的纷争中去,还有你的身份,千万要仔细着……”
“你觉得,当今陛下,是怎样的人?”
君骘声音轻浅如微风掠过青草茫茫。
邓绥眼底闪过一丝疑惑。
“陛下……”邓绥回忆着,斟酌了许久的用语,才缓缓道,“是个极宽厚的人。同太后娘娘和窦家关系及其亲密,不过,宽厚归宽厚,若是常人便罢,可他是帝王,这份宽厚,便成了宠臣的利器……”
“所以才会是如今的局面吗?”君骘轻轻一笑,回忆起那一日青瓦白墙下,少年眉梢眼角的温润如画,眼底闪过一丝精光,低低呢喃:“倒真像是这么回事呢。”
“可。”蓦然间,又抬眸,手中原本摇晃杯盏的动作也瞬间凝住,道:“我看到了。”
“看到了什么?”邓绥眉头微蹙,疑惑。
“那个人的眼眸。”君骘将手中的醇酒一饮而尽,喉中一片辛辣甘甜,“谷空则音弱,水深则无澜。你从未觉得奇怪吗,对于窦家,这样予取予求,这样温吞懦弱的帝王,他的眼里,却是迷雾一般。”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邓绥思索了一瞬。
“这么多年来,刘氏其他王族,以刘伉为首,对窦家及其的不满,不也正是源自皇帝陛下对窦家的千依百顺吗?”君骘猛然间诡异地勾起嘴角,“一直以来,我们都着眼于陛下对窦家的信任,导致其肆意张狂。可是,你可曾想过,反过来,这份肆意张狂,早已为窦家树了多少隐藏的敌人。”
邓绥恍若明白了他所指的意思,脸色微微一变。
“你哪里平白生出这样的思路来,毫无根据的……”邓绥蓦然间摇摇头,“不,我无法苟同……这完全说不通……”
“是么,你再仔细揣摩揣摩,且算是我一时着魔了生出这样的奇端臆想,可也不是,完全的胡言乱语吧。”
想到一些别的事情。
君骘眸色陡然加深几分。
“这雒阳城里云谲波诡,究竟几份真心几分算计,连我都看不清的东西,她倒是急着一股脑儿栽进去……”眼睛里,都了几分不明的焦躁,邓绥有些错愕,一直以来,他对谁都淡然如水,却对世事洞若观火。
难得的,竟然无端生出几分暴戾的气息。
☆、第五十九章。锋芒稍显
金华殿。
今日太后娘娘设宴,重臣皇亲均至,依次以尊卑而上下入席。琳琅满目的杯盘酒盏,上佳的乐姬在纱幔后徐徐然弹奏,舞姬身姿妙曼,举止投足,一颦一笑,尽显柔美。
太后娘娘嘱咐人去请端和郡主,却终归半晌不见人来。
太后娘娘神色高贵端庄,看不出丝毫异样,然而窦南筝的眼风轻轻扫过太后一旁的空座,眼眸里,竟是几分复杂的神色。
那个孩子。
场面表面祥和,然而细看便可知,众人神色中莫不惴惴谨慎。
如今马家仅有的嫡子被牵连进太后侄子窦栈暗杀的事件里,依照窦家人以往的行事风格,是断断不会手软的,然而马氏一族虽说势力与窦家无法抗衡,其素日里党羽却也是不少,这一下来,竟然闹得满朝高官低阶都是不安。
而以千乘王刘伉为首的那一群皇亲,更是早已对窦家不满。素日里无论窦家明里暗里做什么,他们总归是要暗下使绊子,更何况今日里这一遭遭的明目张胆迫害重臣子弟的行径。
刘伉多喝了几杯酒,余光扫过台上的太后娘娘,陡然斟满一杯,站起,说:“儿臣敬母后,敬陛下。”然后一饮而尽。
太后娘娘微笑着,细啜一口,而刘肇则是以茶代酒。
太后娘娘往日里总是不肯陛下多饮酒,总是说酒是伤身迷智之物,而陛下乃大汉天子,理应时时刻刻敛容肃貌才是。
“臣这酒喝得多了,总觉得,要说出什么胡话来.。”刘伉面色露出些许狰狞,咬着牙,眼眸瞥过席位甚至高于自己的窦宪的席上,“陛下,生杀刑罚,本是利索应当,可是,臣不明,这国法家纲,怎的就是应人而异。”
这话,虽说没有指名道姓,却已经是露骨的很了。
若说马公子身为卫尉,因窦栈之死有失职之罪,那么身为执金吾的窦景,为何又不算是失职呢?
而二者一人落狱生死未知,一人却高枕无忧富贵永享。
“既知是胡话,又何必多说。”窦笃才刚刚丧子,心中愤懑不已,皇帝陛下似乎对处死马公子的事情颇有几分迟疑,太后又不硬语相逼,此时,也正为亲儿之死而郁结着,一开口,语气便不善。
“窦笃大人好大的架子,臣乃上问陛下,不知你为何作答?”刘伉酒杯一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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