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林若歇了歇,才继续说下去,声音干涩缓慢道:“我知不知道你的身份,很重要?”
废话!
李元吉翻了翻白眼,明明知道陛下身份,却欺瞒哄骗,这是欺君之罪!这样逗着皇帝玩儿,砍脑袋都是轻的,你说重要不重要?
李世民的心思和李元吉差不多,正苦笑着想着如何劝解李渊,却见李渊仿佛被雷劈了一般,僵立在当场。
我知不知道你的身份,很重要?
这在别人或许很重要,可是这个人,是林若,他是林若……
那个只因一缕琴音,就将对方视为知音,以琴相交半年,却不见一面,不问一声,连姓名年纪都不打听的林若……
这是以琴交友、以画交友的林若,他和人相交,只看志趣相投,何尝管过别人是什么身份?
回想起来,他们的相识,从来都是自己主动的,费尽心思去紫藤树下同他“巧遇”,一次次上门寻他游玩……
以这个人的性子,他的身份自己不提,他便不问,这不是最正常的事吗?为什么他会觉得可疑?
他对他无所求,他不要官不要财,他从未在他面前掩饰过自己的懒散和心无大志,他整天想的就是玩和吃,还会不务正业的沉浸在算命卜卦中废寝忘食……
他对他无所惧,他一身的铮铮傲骨,他是宁愿在这火炉似得地方,里将自己热死、渴死,也不肯央求一句,喝一口脏水的人……
这样的人,他会千方百计、费尽心机的来巴结他、讨好他?
他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又如何?他原本就不在乎这些。那个人,原本就活在这红尘之外,干净的让人自惭形秽……
他自己千方百计的隐瞒身份,到头来,却怪别人明知他的身份,却没有点破吗?
从头到尾,在乎身份的人,恰恰是他李渊自己,他自欺欺人的告诉自己他想要一个真正的布衣之交,真正的知己,但到头来,却从未放下过自己的身份……
少年看着他,黯淡的眸子带着前所未有的冷漠,李渊清楚的读出了它的含义:你是皇帝,所以,我视你如知己,你视我为走狗吗?
“阿若,这……”
只是个误会……
他说不出口。
李建成和李元吉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李渊:他爹是魔障了吧,欺君之罪啊,这么大的事儿,这小子这么没礼貌的问一句话,他爹竟然露出这又羞又愧无地自容的神色,这算怎么一回事儿?
“因为我和秦王喝酒?”林若看着李渊,嗤笑一声,声音依旧缓慢虚弱而清晰:“我想和谁喝酒,就和谁喝酒……关你屁事!”
关你屁事!
我既然能和你结交,为什么不能和秦王结交?我既然能和你喝酒,为什么不能和秦王喝酒?
我和谁喝酒,关你屁事!
可他李渊不仅管了,还将人关起来折磨的生不如死,而且,还真的……死了人。
一国之君被这么辱骂,该勃然大怒才对,但李渊看着奄奄一息的少年,完全生不出半点怒意——就算发怒又怎么样?人家也不怕他。
“阿若,”李世民叹了口气,道:“我们先从这里出去。”
“小书呢?”
李世民默然。
林若心里生出不详的预感,看向李渊,怒道:“小书呢?”
李渊躲闪着他的目光。
“小书他……”李世民迟疑了一下,道:“……没了。”
小书……没了?
一片撕裂的衣襟轻轻放在林若的膝盖上,林若只觉得眼前眩晕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
“阿若?阿若!”
小书,没了。
林若低头,笑了起来:也许是前十多年的人生太过太平安逸,他以为这世界是安宁有序的,以为他可以自由自在的过自己的小日子,所以,他一直天真的、毫无危机感的在这个世界消磨着时光,悠闲散漫。便是偶有变故,也是玩笑般的打发过去便算了。
他一向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以为这样就可以远离纷争,然而这世界并不是一个讲道理的世界,到处都充满强权,多的是无缘无故也要来踩你一脚的人。
他以为无论身份如何,只要志趣相投就可以平等相交,可事实上,人家只要一个不高兴,就让他生死两难。
这件事,正如他对小书说过的,只是一场闹剧,正因为是一场闹剧,所以他没有去做多余的事。
即使是现在,在他看来这也依旧是一场可笑的闹剧,可就是这场闹剧,折磨的他生不如死,就是这一场闹剧,要了小书的命……
你该醒了,林若,这个世界,不是你想的那么无害。
他颤抖着手,慢慢打开衣襟,上面有密密的紫褐色的字迹,颜色浓稠的近乎黏腻,只看一眼,便仿佛有刺鼻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想到用鲜血留下这些字迹的那半大孩子已经变成了冰冷的尸体,这血腥味更加浓烈的令人无法呼吸。
小书的信,自然是写给他的,只能是写给他的。
“公子,对不起,小书这次没有听你的话……你让小书熬着、忍着、等着你来救我,可是小书熬不下去了,小书怕疼……好疼……”
“小书怕疼,小书更怕自己忍不了疼,会做出这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的事来,所以,小书先走了。公子,小书这辈子,就只不听话这一次,你不要生小书的气……”
“小书知道这样很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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