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碰了一鼻子灰,只好灰溜溜地走了。
没多久,宫饮泓笑嘻嘻地推门而入:“多谢荆姐姐不杀之恩。”
荆如愿抱着茶壶灌了几口水,闻言素手一摊,冲他伸了出来,一切尽在不言中。
宫饮泓自然知道她讨要的是什么,手一扬,给她掷了个果子。
荆如愿怒目而视,反手给他扔了回去,猛地一拍桌子,口中无声胜有声地喝道:“滚!”
宫饮泓歪在门上笑:“你到底为何要那什么血契?难道你有个深爱的将死之人?”他顿了顿,惊道,“莫非……我师兄?”
荆如愿知道他拐着弯儿想套话,冷哼一声,蘸着茶水在小案上写:“萧灵照换谢驰岚,不换拉倒。”接着便坐了回去,阖目不再理他。
舱中一时无声,月光从小窗透进来,小案上那行水写的字泛出一层粼粼的光泽,眨眼风干。
宫饮泓回到船舱里躺着,一只手上上下下地扔那颗果子,口中喃喃道:“荆如愿能随意进出风陵峪与折雪城,这也罢了……她还知晓师兄的事。呵,师兄死在昆华洞里,难不成她连昆华洞也去过?那咱们还抢什么,门主之位让给她得了。”他想了想,忽又一怔,“她该不会是师父的私生女吧?”
公输煌与冲虚道人交好多年,门中不少弟子都练过冲虚生风诀,如今冲虚道人死了,他的徒弟便教师父藏在禁地里,总觉得千丝万缕,厘之不清。
正越想越出神,房中忽响起一个碾冰碎玉的声音:“你怎么不换。”这语气不像疑问,倒像是嘲讽。
宫饮泓转过头,黑漆漆的房间里,萧熠像一道清辉落在窗前,正洞若观火地盯着他看,一双眼睛墨黑清冷,仿佛皓月窥人。
宫饮泓愣了一瞬,恍然笑了:“哦,你这几天就为这个不自在呢?”说着便来劲似的坐了起来,本欲狠狠调戏几句,对上他双眸,却又不由自主放轻了声音,“……你放心。”
三个字比春风还要轻软,眨眼拂起满心飞絮,萧熠心中一动,有些诧异地扬了扬眉。
宫饮泓耳根一红,忙接着道:“师兄的确是死在了昆华洞中,我很清楚。”他叹口气,摸了摸脸上的疤。昆华洞口,常年由一个跛脚老人看守,他不仅清扫洞外,也时不时打扫洞内,宫饮泓并不知晓他和谢驰岚之间有什么渊源,师兄也从不提起,但因他爱满山乱晃,有时晃到洞口,老人便将师兄爱吃的点心偷偷摸摸地递给他,让他转交。
当日他擅闯昆华洞,本该被当场处决,老人一剑硬生生往上移了几寸,只给他留下这么一道不痛不痒的伤疤。那时他死活不信师兄死在了洞中,杀气腾腾地定要闯进去一看,刀剑相抵,老人却在他耳边哑声道:“我已将他亲手葬了,你走吧。”
宫饮泓还记得老人眼中泻出的那抹不容错认的悲痛之色,他知道,老人没有骗他。
何况,就算师兄当真活着,他也没无私到拿小白去换的地步……荆如愿着实高估了他。
宫饮泓惭愧地摸了摸鼻子,辩白似的道:“若师兄当真还活着,我赴汤蹈火也去救他,怕还要劳你帮手呢。”
萧熠不置可否地闭上眼,不说话了。
他不说话的时候,冷冰冰地仿佛一尊冰雕,谁也不知道他心里一个小人正耀武扬威地哼哼,让你把什么师兄吹得天上有地下无,到最后还不是要靠我去救。
宫饮泓却好似从他抿住的嘴角瞧出一丝端倪来,眼珠一转,笑道:“依你说,咱们怎么对付荆如愿的好?”
她此时虽说不了话,却还能写能动,待进了折雪城,又是她熟悉的地盘和熟悉的人,她随时可以反将宫饮泓置之死地。
苏檀临走的意思,也是叫两人尽快杀人灭口,以免弄出第二个温青瞳。
但……荆如愿究竟为何会对痴情血契生出这样大的兴致,以至于以她性情之孤傲怪僻,也容得宫饮泓胁迫戏耍。
萧熠有种奇异的直觉,这一点一定十分重要。
他睁开眼,缓缓道:“答应她。”
宫饮泓愣住了。
“但让她先带你去见谢驰岚,纵见不到,也无妨。”
宫饮泓笑了,小白这是缓兵之计啊,答应了荆如愿,她自然会在折雪城里护着自己。
“可之后如何,她可不傻,未必不会下个什么要命的符咒给我,免得我反悔。”
“不用反悔。”萧熠眸光泛寒,声音冷淡得像江上轻烟,“她想见我,见过之后,可还能活着么?”
话虽如此,宫饮泓心里还是觉得有些别扭,他虽然没干过什么好事,但也没滥杀过无辜,纵然是为大事计,也太不讲道理了些……
如此又过了一日,到第九日,宫饮泓想不出别的法子,只好去找荆如愿,照萧熠所言先答应了下来,荆如愿果然没那么傻,画了道傀儡符让他喝了,母符捏在自己手里,冷睨着宫饮泓。
宫饮泓想起她写的“无耻”二字,心里愧疚起来,暗叹一声,拎着酒壶跑到甲板上吹风。
四下里的海风刮骨的冷,月光底下翻涌的浪花仿佛凝结成一堆堆的雪,来回漂浮在海面上。
宫饮泓倚在甲板上喝闷酒,盯着海面上的浮冰发怔,师兄啊师兄,怎么这么难呢?
萧熠站在一边看着,天幕沉沉,云海翻腾,宫饮泓一个人站在船舷边上,仿佛天地之间只有他一个人,孤寂又渺小,丝毫看不出出海时那意气风发的模样来。
……苏檀说自己心软,那是跟他不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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