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裴绍看着她。不好意思的笑笑:“我向来这样,你也是了解的。九郎怎么不喝?这琴坊着实是个雅致的去处,连茶叶也比别处的香。”
裴绍摇头:“我不爱喝茶,你也是知道的。”
郭赟忘了,从前在郭家,他总是喝白水,从不喝茶。
“哦,我记得,不过我那是以为你嫌弃我们家的茶不好,所以才不喝。”
裴绍轻笑:“怎么会,除了白马寺的无尘师父煮的茶,别处的我不喝。”
好娇气的人,谢十七郎煮茶你才喝。那不如不喝,清贵的谢十七,怎会轻易煮茶。
“我倒是刚从那里来。不知他煮的茶有什么异处,他也没请我尝一尝,好生叫人失落。”
“你从那里来?”
郭赟不想把阿珏的事情同他多说,况且裴绍也未必不知道其中曲折。
“听说山上的梅花开得好,我才去,顺道拜访他。”
裴绍点点头不再深究,心里多少有几分知晓。十七身边的女孩儿,纵然不知晓她的来头,只看那张脸,也能猜出十之八九。
他的手随意的搭在膝盖处,指节修长,清瘦有力,好贵气的一双手。那年在洛水边,也是这双手捡起面纱递到她眼前。郭赟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常年征战在外,分明是细长瘦弱一双女儿的手,手背上是新伤旧伤,手心则是因为拿剑布满了老茧,着实有些难看。想藏起来。
裴绍瞥见她这个举动,随着她的目光看向她的手。心里忽然有些闷。从前的郭赟,虽然也是这般粗枝大叶,可到底是个贵族女郎。郭赟的字写得不好,他还握着她的手教她写过字,温暖细腻的手背蹭在他的掌心,回忆历历在目,如今的郭赟,已经不再是那个娇嗔调皮的郭家小女郎了。
这样的阿赟,若是郭淮之在世,看到了要如何心疼。子重啊子重,你的妹妹,勇敢,又坚强,丝毫不辱你们郭氏风骨。裴绍看着低头盯着自己双手的郭赟,有些心疼的叫她:“阿赟,青州苦寒,不必在意这些的。”
郭赟回过神,自己的心思被他发现,有点不大好意思,笑了一下收回双手。绿绮琴的断弦已被换下新的。修琴的师父小心翼翼的将琴送还给裴绍。
“绿绮琴真不愧的绝世的好琴,只有郎君这样的人物才配得上了,郎君试试这新弦可还趁手?”
裴绍有礼的婉拒了:“不必了,多谢先生,在下这便拿回去了。”
离开了琴坊,暮色已经有些深。郭赟一路将裴绍送回府里。
“多谢你,阿赟。不知道傅园的事你处理的怎么样了。”
“这些日子没怎么过问,都是我手下副将在打理,约摸也就这两天了吧。”
“那丞相那边呢?”
郭赟叹了口气:“他看似什么都依我…….只是不肯和离。”
裴绍愣了一愣:“你要和离?”
郭赟笑道:“是啊,恐怕现在谁也不愿意娶我,我也不去祸害他人,阿衍更是如此。位高权重如他,也不好再被我拖累了。”
裴绍默然。和离,于她而言也许也是件好事吧。再次谢了郭赟,他抱着琴回到屋子里,他爱清净,身边没有婢女,只有一个书童阿成,自幼跟着他照顾起居。阿成年纪尚小,有时贪玩些,便时常找不到人。裴绍叹了口气,自己点了屋子里的灯,收起绿绮琴。
那时他受郭淮之的邀请去做郭赟的先生,多半还是因为好奇。好奇那夜宜兰亭外月下听琴的少女。后来熟知了郭赟的秉性,多半已经猜出那晚听琴的人并不是她。至于那少女究竟是阿韵还是阿赟,他也不那么在乎了。
“先生,这烈日炎炎,学生好生困倦,容我歇一歇再学吧。”郭赟趴在几案上,两眼朦胧的看着裴绍,他站在阁楼上手持书卷,身后是一池莲花。池塘的夏风习习,吹动他的衣袂。
“你总是有诸多借口。”裴绍并不理会她的娇嗔,看起来纹丝不动。
郭赟见他不理会,便唉声叹气。趴在几案上更不愿意动弹了。一旁的裴绍,假装板着的俊脸上,勾起一丝浅笑。
想起她不愿读书而撒泼打滚的样子裴绍还觉得好笑,又想到她今日在琴坊偷偷藏起伤痕累累的双手,物是人非,这年月,竟是这样物是人非。他因祖父重病回了一趟颍川,回来之后,郭赟已经被赐婚。王门嫡子,王家衍郎,当真是世人羡慕的美郎君。裴绍回的路上还在想要督促她再读一遍《论语》,想想有些好笑,没有人再像他一样教一个小女郎读书还教的那么认真了。他有时想,或许他有些喜欢那个小女郎,可是没有来得及细细思考,她就已经嫁为人妇,容不得他再多想些什么。
郭赟回到府里时没有见到王衍,她本是想向他道谢。无论是当年救出阿珏还是这些年对啊觉得照料,他都尽心尽力了,虽然她也知道不是因为自己,他或许爱慕郭婉,也只是猜测,毕竟王衍那样的人,他自己已经太过耀眼,很难有什么样的女子能入他的眼吧。
谁又知道呢,他对郭赟,无论是刚刚嫁进王家还是后来郭家出事,都可谓是有些宠溺,但凡她要的便没有不给,她想做的也从不阻拦。郭赟从前觉得王衍是喜欢她的,经历的多了,想的多了,才觉得不是,或许觉得亏欠,又或许只因为她是名义上的妻子,他的所作所为都不是出于爱情。可是当年的郭赟是不会懂的,她深深的爱慕着王衍,想过为他生儿育女,感觉不到作为丈夫他对自己的疏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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