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说,秦觐曾是她亦师亦友的朋友,而对于他,则不过是陌生人、情敌、仇敌的儿子和弟弟,迟几许可以担心那个人,可他,连一点的同情都觉得是虐待自己,对父不孝——
如果此次,秦觐真的是赌上自己的性命,为了赎回什么罪过,最难办的,其实就是他慕则止本人了。
多么高明啊。
“那慕先生此举,不是鳄鱼的眼泪又是什么?”秦炀讥诮地看着慕则止。
他忽然想起数年之前,他第一次去狱中看往慕则止的情境,漆黑幽暗的探监室,幽微的灯,慕则止就脸色惨白地,隔了一道冰凉剔透的玻璃坐在对面,精致无匹的凤眸死气沉沉,灰败了,破碎了,他撑着手臂,手指在冰凉的镣铐上摩挲。
他想起来,那时慕则止被贴上的标签,叫做蓄意伤人罪。
处罚太轻了,居然只有三年。
没有折断他的一生,是秦炀深以为憾的一件事。
慕则止简直懒得问他与自己有什么不共戴天之仇,莫名的恨被放在自己身上,在他这里已经成了稀松平常的事。
最后赶到医院的才是秦老爷子的车,本是他老人家的九十大寿,眼下宾散如流水,他年事已高,不宜旅途奔波,秦淮原本说什么也不让老爷子出这趟门,劳心劳神不说,万一秦觐有什么好歹,平白让老爷子受了惊吓,情绪波动,难免伤身。
秦三辅一脚从车内迈出来,身边两名保镖唯恐慢上一步,将老爷子的两只手都抢在臂弯里,紧紧地搀扶起来,还没走到医院门口,远远地望见长身而立的两人,一个是他飞扬跋扈的长孙,还有一个,是一名清俊如画的年轻人。
他挽着袖口,露出两截精瘦白皙的手腕。
背对的身影,与照片之中的人有八.九分相似。这几日秦老爷子日日看慕则止的照片,自然不会认错,他喊了一声,“是慕先生吗?”
慕则止的眉梢动了动,顷刻间,他转过身,跟着缓步走到了老爷子跟前,“是晚辈。”
秦三辅直点头,浑浊的双目里涌动着水,“好,好。慕先生,随我一道来吧。”
这位老爷子年轻时也曾餐风露宿、跋山涉水、星夜兼程,他在秦氏之外起家,最终将自己名下的企业并入了秦氏,使得秦氏的版图扩张了近乎两倍,如此风云人物,仍旧是人乐道的传奇。他对秦觐的担忧,写在内心里,而不在脸上,只有在挽过慕则止的小臂时,他才能察觉到,原来秦老爷子的手在颤抖。
慕则止回眸望秦炀,他站在路灯下幽暗的光阴里,匿着侧影,修长如锋刃。
“慕先生,当年的事,我代我的儿子和孙子,对你道歉,说对不起。”
秦老爷子不愧是秦老爷子,还没坐下来开始聊事,他已经自顾自地说起了话,道起了歉,在这句话之前,他已经打开了话匣子,说了一通夸赞慕则止年轻有为的话。
“老爷子,”慕则止微微一笑,缓慢地抽回了那只手,“您觉得,这三个字对我来说有什么意义?”
秦三辅猜到他的回答,并不惊讶,许是因为上了年纪的缘故,他的每一步都显得有几分苍凉,他垂了目光,皱眉道:“我知道,你要的补偿,单我一句对不起肯定不够,只要你开出条件,要什么我都尽力满足你。”
“哦?”慕则止好像有几分兴味。
往医院的长廊里走几步,里边秦淮正镇定地指点江山,现场一丝不苟有条不紊,全在等着秦老爷子最终到来,儿子躺在icu昏迷不醒,秦淮并没有表现出过多悲痛,不说悲痛,就连哀色,都几乎没有。
慕则止随着秦老爷子一道进来,轻飘的一眼便看到了站在一群西装男人中间的迟几许,她雪白的脸颊上挂着冰凉晶莹的水珠,他眉心暗蹙,终究一句话都没有说,又转过了眼。
“慕先生。”秦老爷子握着手掌,手指蜷曲,细微的颤抖让人难以察觉。
“我们单独聊一聊可以吗?”
秦淮和秦炀的举止已经透露给慕则止,他们是蓄意的,而秦觐的金蝉脱壳、舍己救人,也是刻意的,被逼到两难境地的人,是他。
他以为秦老爷子已经是修炼顶峰了,没想到,更厉害的后招,却是秦觐留给他的,众矢之的,进退维艰。
仇怨与恩义,怎么选都是错的。
“好。”
慕则止有礼地颔首,随着秦老爷子手杖指引的方向徐步离去。
迟几许的视线追随着他走入拐角,这时,病房的大门倏忽打开了,所有人蜂拥着围堵上去,就连外面的秦炀,此刻也步履匆匆地走进来,围住了摘下面罩的主治医生。
年轻有为的医生用食指挑开面罩,额头渗出了一层薄汗,随着清新空气的迅速涌入,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医生叹息是什么意思?
哎,秦二公子好像不行了?
第48章
“慕先生,其实退一万步讲,你的牢狱之灾,对你的人生而言未必不是一件好事,你能站在今天这个高度上,已经是很多人一辈子可望不可企及的,虽然老头子的话有些护短,我也实在是汗颜见你,但毕竟秦炀是我的孙子,我不得不辩解一二。大错已铸,这是无可挽回的,慕先生需要任何补偿,完全可以对我老头子开条件,只要在我能力范围之内的,我必定答应。”
秦老爷子是个绝不跑题的人,话题切入得快,角色也带入得快。
“老爷子。”慕则止不喜欢人和稀泥,做事更是雷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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