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随手切碎了些香菜撒上,拌上一点黄豆酱。味美价廉,但要是这碗清汤白水做得好,也是不一般的。
能让人轻易尝出各中葱香和开洋味,毕竟是海派菜。
就像陈丹燕在《上海的金枝玉叶》里写过,永安百货的大小姐郭婉莹,在运动里被整,过后她走进店里,独点了一碗八分钱的阳春面。
纵使是千金小姐,也就爱这一口热汤面。
何知渺是土生土长的南方男人,南枝又靠近沪上,味道淡且偏甜,一碗面他就没了脾气。但暖胃的汤毕竟管不了一时半会儿,胃还是矫情的。
他也不能老是睡过去,洗了碗,碰了一手凉水。胃又开始绞着疼,他迟疑着套了件衣服,去了医院。
发小林慧恰好当班,手续也不用繁琐,看病大夫直接从抽屉里摞了本病历出来,洋洋洒洒写了一通。
鬼画符,医生的字简直就是天文。
何知渺又一次笑出声。
十年前吴然意外过世后,没人能顾上他正高烧不退。家里陌生人来来去去,进进出出,黄纸蜡烛烧不停。
何知渺白天跪在灵前,晚上才能带陈若愚回家做作业。
两个不大不小的身影,一前一后,走得缓慢而踟蹰,何知渺紧绷了好几天的神经,连脸上也没了反应。陈若愚不敢多问,也不敢多言发笑,一直坑着头。
直到何知渺高烧严重到他近乎站不住脚,他才半夜拖着陈若愚去了趟医院,值班医生是新开的毕业生,让他“啊——”张嘴,然后拿着木签按了按他的舌头,轻描淡写地说:“吊几瓶水就好了。”
鼻尖簌簌,生了风似的洋洋洒洒一大篇病历资料,何知渺莫名笑出声,医生不解,白了他一眼。
事后,陈若愚问他:“哥,你笑什么?”
“没什么,你知道麦克斯韦方程组吗?”
陈若愚挠头,“谁啊?”
“一个外国人。”何知渺耐心解释说,“这组公式融合了电的高斯定律、磁的高斯定律、法拉第定律和安培定律。比较谦虚和客观的评价是——宇宙间一般的电磁现象,应该都可以用这组公式来解释。”
“……然后呢?”
何知渺背过医生轻声说:“可是麦克斯韦这个人……字写得不太好看,据说推算错的一步就是因为自己都没看清自己写得数,导致数据延迟了好几年,气死了。”
“啊——原来是科学家啊。”
何知渺知道他没懂这些,轻轻顺了顺他头上的软毛,说:“是啊,所以啊,字写得乱七八糟的人——”
何知渺又瞄了眼病例单,“诶,把自己的命就这么交到一张看不懂的纸上,真可怕。”
护士姐姐一阵扎进何知渺手背,不熟练的手法让他的血滋了点回去,何知渺没动,陈若愚喊疼:“都流血了!小姐姐你注意一点哇,我哥哥怕疼!”
“这个不疼……”
陈若愚哇哇大叫,“怎么不疼了?又没扎在你手上!”
“……”
……
这事过去好多年,但笑点一直保鲜,至少十年后何知渺再一次认真端详病例单时,还能笑出声。
“啊喂,你这是怎么回事啊?还把自己搞得要住院了!”林慧提着单子,一手拽着何知渺往前走,“我三天不管你,你还真把自己当小孩子看啊?”
何知渺无奈地说:“慧姐,我这就是最近太累。”
“放屁!你这就是多年累积下来的病根,以前在国外吃得不好,现在也不懂得好好照顾自己。”
林慧同过路医生笑着打招呼,一转头脸又阴沉下来,“你不知道胃病没得治啊?就只能好好养!慢慢养!”
“知道了,知道了。”
林慧睥了他一眼,被他无辜的表情气笑,“我还不知道你,一天天的没有不操心的时候。”
“一家老小没办法。”
“得了吧,我这个当了妈的人都没你忙。”
何知渺舌头一卷,问:“铭子和小宝都好吗?”
“好啊,吃吃喝喝,玩玩睡睡,天塌下都不管的。”
何知渺不动声色地别开她的手,“那多好,心宽,人都健康些。我啊,慢慢恢复吧。”
林慧懒得再说,索性搬出夏秋,“那我跟夏秋交代,平时饮食、作息都要规律点,别仗着人家姑娘年轻就一天天跟吃了药似的,也不看看你几岁了。”
何知渺:“……”
.
何知渺在408病房住下了,原先他是坚持要回去的,但林慧是个急性子,脾气又暴躁,站在医院走廊指着他的鼻子就数落,跟教训自家孩子一样。
引得来往人注目,何知渺只好匆匆答应下来。
做了全身检查,胃里空空只能进流食,也没人能来看他,他也就算了。半靠在床上,翻了翻书。
迷糊之间睡了三个多小时,快九点半了。
孤家寡人就是好,没吃饭也没人催。
放平枕头,何知渺拉扯了几下被角,扫了眼就他一个人住的病房,突然有点想去隔壁转转。但林慧分明是好意,他也就不多矫情了。拿塑料袋里的日用品,去了卫生间,刷个牙早早睡吧。
医院的卫生间设置得很人性化,没镜子,估计是怕病患看到自己惨色的容貌吧。何知渺倒无所谓,反正他一贯不看镜子,刷牙、刮胡子的时候都能闭着眼。
泡沫一股一股的蒙在脸上,他低头手捧凉水,随意往脸上扑了扑,手是凉的,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腰上却是暖的,一双秀气的细手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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