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似的功成名就,但是混得基本都还算不错,”程明阳喝多了,拉掉了本来就已经歪斜的领带,语气痛切起来,“我就搞不懂了,当初,那个家伙怎么就这么想不通呢!”
气氛突然变沉重,另两个男生也都在摇头唏嘘。
傅怀臻的筷子在空中停了停,很快又若无其事都给莫凝夹了个蟹粉狮子头。
那个家伙……肯定就是秦知遥了!
心怦怦地猛烈加快,莫凝掩饰地低头吃菜,只是味觉似乎突然消失,听觉却格外敏锐起来。
除了傅怀臻,那几个男生都已经有点醉了,于是这个并不愉快的话题也没有人去刻意避讳,尤其是程明阳,大着舌头说得没了顾忌:“这家伙!就是太他妈要强了!每次参加个比赛都不眠不休的,像是要把自己往死里整似的!可是又总是得不了什么像样的奖……为了保研资格,拼命地写论文做设计!他爷爷病了没钱治,他又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活得真他妈的累!人啊,就不能过分强求超出自己能耐的东西!”
另两个男生似乎并不太了解秦知遥,但也深有同感。
男生甲若有所思地说:“班级里平时就属他最沉默,几乎都很少与人交流,看着总是心事重重的,这样的人,最容易出事!”
“哎……”男生乙感叹了一句,“肯定心理早就有问题了,自杀的人,肯定都抑郁啊……”
他老婆听得睁大了眼睛,连连戳他:“怎么回事啊?怎么从没听你说过?你们同班同学?”
“哎,这事儿有什么好说的?虽然是同班同学,但是谁都跟他不太熟…大四那会儿跳楼自杀了……又不是什么好事儿!”
莫凝低着头,屏住呼吸紧紧攥着筷子,手指僵硬得快要痉挛。
“逝者为大,我们,还是不要多说了吧。”
一直没有发话的傅怀臻突然说了一句,声音平静,表情淡然。
“是啊!是啊!”大家立刻终结了这个话题,程明阳举起酒杯:“来,喝酒!人生得意须尽欢,珍爱生命!别想那些不痛快的事儿!”
傅怀臻低头抿了口茶,突然咳嗽起来。
莫凝像被惊醒:“你没事吧?”
他掩嘴挥挥手:“呛着了,没事!”
莫凝在那一瞬间看到他的眼底——深而暗,就像上次在涟岫吃船菜的时候,她问他人生中最悲催的事儿时,他眼里阴影密布的样子。
心里涌上一种非常不好的感觉:秦知遥的死,他一定知道些什么,或者,有什么关联。
聚会结束后,傅怀臻和莫凝一起把程明阳送到酒店,他先把醉醺醺的程明阳扶到房间,莫凝在车上等着。
“不好意思啊,今天时间太晚了,老爷子应该睡了,我明天一早就去看他……”
回到车上,傅怀臻先和莫凝打招呼。
莫凝怔怔的,没有什么反应。
今天大脑受到的冲击太大,她越想平息,大脑的运转越停不下来。
刚刚收到的所有讯息搅缠在一起,又掺杂着她对两个人的情感,她觉得特别乱,梳理起来就特别费力:她心目中那个最优秀的秦知遥,在人才济济的t大建筑系,原来只是个成绩平庸,默默无闻的中等生?而傅怀臻的才华和成就,却是有目共睹的出色?秦知遥一直说保研是志在必得的事,其实根本就没有十分的把握?顺爷爷生病的时候,爸爸说一定会出资帮顺爷爷把病治好,可是却又为什么,秦知遥会因为爷爷没钱治病而自责?这些同学能够在傅怀臻面前这样坦然地说起秦知遥的死,说明并没有人把秦知遥的自杀和傅怀臻联系起来,可是,傅怀臻的眼神,却为什么会突然变得那么暗沉?
而且,为什么,秦知遥的死,会和傅怀臻的重病入院,那么巧合地在同一天?秦知遥参赛的设计图,为什么会由他亲自发送邮件,证明是傅怀臻的作品?
百思而不得其解。
她长呼一口气,重重地用掌根拍拍闷痛的太阳穴。
手突然被一只宽厚微凉的掌心覆住,她愣了下,才转过神来:“你回来了?”
“刚刚还和你说话了,怎么,我这么没有存在感吗?”他似乎有点不满。
“没有,我……”她的大脑转还是不过来。
“我以为,你爸爸好转,你的情绪会好很多。”傅怀臻的眼神带着探究,很专注地投在她脸上。
莫凝下意识地回避:“可能……有点累……”
“莫凝,有什么,不能跟我说吗?”他这次好像下定了决心,不想再故作视若无睹,“刚刚你在餐桌上话都没有一句,就是拼命地吃,可你,根本不是那么好吃的人。”
他对她太了解,观察也太仔细:她这些年经营客栈,别的本事没什么,和人寒暄应酬向来游刃有余,可是刚刚因为太入神,又太想压住心里的惊悸,于是都忘了说话,只是不知不觉一直往嘴里塞东西。
莫凝想逃避,但是留给她的退路捉襟见肘,她的手使劲攥着膝盖上的裙褶,只觉得大脑满得快要被挤破,喉咙口却虚得发不出一个字。
看她那样的无措,傅怀臻也有一瞬的迟疑,他不忍地把用两只手捧住她发烫的脸颊,语气有轻微的颤抖:“莫凝,我没有逼你的意思,你可以不说……只是,我爱的女人身上背着那么重的砖,我却不能帮她分担一点,作为男人,觉得自己挺失败的……”
他的声音很沮丧,慢慢地暗沉下去,像是沉到了胸腔,又闷闷地震出几声低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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