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中们不敢擅自打扰。
御台所的膳食种类都是固定的,广桥在心里把那些菜肴过了遍,忍不住叹气。烤鲋鱼、烤鲍鱼、鲤鱼味噌煮、金目鲷刺身……今晚哪里吃得下这些?
广桥走到门前,向走廊里的女中点了点头。正举棋不定的女中像见了救星,急急地走到广桥面前,行了个礼。
“广桥大人,御台所大人的晚膳何时用?”
“那些都不用了,按老规矩分了吧。换些粥上来,粳米粥,配上梅干和白味噌渍茄子。不用去传御膳所做,直接在小厨房做。
女中有些诧异,但广桥如此说,也只得低头答应。回到房里,御台所还是呆呆地坐着,两眼望向窗外,不知在想什么。广桥心里涌上一阵复杂的柔情:毕竟是娇生惯养的女孩儿,纵然比一般人通透,也还年轻。
“御台所大人,还记得京里常用的白粥吗?已经吩咐下去了。”
御台所点一点头,慢吞吞地说:“幸好今晚将军不来,不然不知该如何面对他。心里难过得紧,但不能表现出来,还得含笑应对……”
广桥垂下眼睛,不知该说什么。
“想想以后将军有了侧室,我可能更空闲了。广桥,你的书道是好的,以后教我习字打发时间吧。”
刚说完,御台所起身到文几边,拿出个砚箱。这是将军家治赠给御台所的,镰仓时代的古物,金粉洒出细致的长生殿图案。唐国的杨贵妃立在屏风前,似乎刚梳洗完,一名侍女举着铜镜,让她看束在耳后的发髻是否合意。唐玄宗穿着朝服,像是刚下朝就急急赶来,悄悄立在屏风后,摇手让宦官噤声,莫要吵到了爱姬。
当时看来,这砚箱画的是君恩深重,算是好彩头,如今看来有些刺心——唐玄宗对杨贵妃万千宠爱,最后还是悲剧收场。
御台所怔怔地看着砚箱,广桥赶紧开口打岔。御台所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把砚箱放回原处。
又是一阵难堪的沉默。幸好走廊外又响起脚步声,广桥赶紧去看,女中捧着黑漆食台来了。
“试过毒了?”广桥悄声问。大奥规矩,御台所的饮食全要由专人尝过,以防胆大包天的贼子下毒谋害。
女中恭恭敬敬地点了点头。
“给我吧。”广桥接过食台,黑涂松竹莳绘碗装着雪白的粥,边上两只唐津烧浅碟,是梅干和渍茄子,看着倒清爽。希望御台所能吃些。哪怕吃两口也行。
灿若云霞的樱花现了衰相,清风拂过,落花如雨。大奥的午后最是悠闲,御年寄松岛在房里闲坐,心里说不出的痛快。
开着窗,能看见外面的庭园。一蓬蓬的暖风吹进来,带着沉丁花的浓香。樱花气味极淡,几乎闻不见香气。沉丁花却不同,小小的素白花朵攒成球,看着不起眼,香气浓得化不开。
窗下正有一丛,蜜蜂闹喳喳的,一股一股的香气扑到鼻端,闻久了也察觉不到了。松岛习惯性地皱着眉,嘴角却带着愉悦的笑。
据安插在御台所身边的女中报告,御台所已和将军大人说了置侧室的事。将军一时惊住了,匆忙地应付了两句,不久起身回了中奥。
很好,一切按计划进行,一丝不乱。多亏了田沼主殿头。松岛眼前浮现出田沼意次的脸,长眉俊目,总是笑微微的,看起来和蔼可亲。但着实鬼精灵,老狐狸。将军立侧室一事,松岛想破了脑袋,就是没有好办法,和他谈了一次,他答应向将军进言。没过几日,御坊主传话说有眉目了,还递来一张密密折着的信函,打开一看,只是张云砂子地短册,上面只有短短一句“御台所大人身体康健”。
这是怎么回事?松岛拿着短册看了又看,确实是田沼意次的笔迹,端正秀丽,像女子所书。皱眉想了许久,松岛终于明白了:御台所才是将军立侧室的关键。御台所不能怀妊,将军严令瞒着,不能明说,可以“凑巧”让御台所知道真相。万事都怕“凑巧”二字。
大奥女子众多,女子最爱说些飞短流长,聚在一起闲话,说到御台所也不奇怪。况且,屋中两人是为御台所的御体担忧,也在祝祷御台所的御体早日康复,早早为将军大人生下继嗣呢。这样的善祝善祷,御台所听见,也不能治罪吧。
据说当时御台所什么都没说,脸上表情也未变,只是嘴唇有些白了。既然突遇暴雨,早樱自然没法看,也就原路返回。御台所的步伐一如寻常,舒缓雅致,看不出一点异样。
当日听女中回来汇报,松岛还有些疑惑——是不是没听清?所以没什么反应。但松岛并不着急,本来也难一次成功,不行就多找几次机会。哪个女中敢不听御年寄松岛的命令?
后来才知道,御台所听到了,听得一清二楚。在吹上御庭办的赏樱会结束不久,御台所就向将军家治进言,劝他为幕府安定考虑,早立侧室,早日产下继嗣。
将军家治嗫嚅着答,御台所也可以生。继嗣自然多多益善。御台所微笑着说。
听见女中闲话的事,御台所瞒得紧紧的,并未向将军家治提及。只是说为稳固幕府根基,还是早有后继的好。
松岛觉得侥幸,也不禁有些佩服。御台所若当场惩治女中,或向将军家治哭诉,松岛管理大奥不善,也得吃些挂落。但如此一来,御台所也失了颜面。
御台所不哭不闹,既不发怒,也不喊冤,更不怨将军家治骗她。如此惊天动地的事,轻轻巧巧一床锦被遮盖。她还是贤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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